一天中最清醒的時刻,我覺得是黃昏,褪去了白日的耀眼,在微弱的光線裡事情往往接近本源。本著這樣的原理,我在思考到底該怎麼應對家中二老的聖諭,可惜腦子裡面像麻繩熬成的粥越悶越糊。
越心煩,這步子跨得也就越大,下了公交車埋著頭一個勁的往前衝。酒吧是個好地方,吵鬧到不管你什麼煩惱都可以忘記,有些理解為何那麼多人喜歡沒事去酒吧喝上一杯。但是也不對呀,子揚去酒吧的目的怎麼就成了泡妞呢?
我這顆腦袋總是不聽使喚的疑問連連,卻沒看見迎面走來的一個身影,結果只聽見「啊」的一聲,我的身體微微晃了晃,而和我撞在一處的人卻向相反方向倒去。
我不忍的閉上了眼,再睜開眼時就看到一個女孩雙手撫著撐著腳踝坐在地上,而肩包也半散斜在了臂彎。我伸出手上前想攙扶她,口中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你是不長眼睛的嗎?」也許她有潔癖、也許是因為生氣,女孩躲開了我伸出的手,撿起地上的挎包,自己撐著地面爬了起來。
女孩抬頭的一瞬,我才發覺原來被撞倒的是一個美女,還是一個身形修長、脾性不好的美女。我站在女孩面前,確是有些歉意,便說道:「實在對不起,是不是摔到哪兒了?要不我陪你去醫院看看吧?」
「不用了,以後換一副度數高點的眼鏡吧。」長腿女孩很不客氣的丟下這麼一句,跛著腳踝頭也不回的向吧內走去。我一臉莫名,把眼鏡摘了下來,立刻暈頭轉向,又很快戴了回去,也向吧內走去。
顧子揚是一個對挑選酒吧很有講究的人,只要是他喝酒的地方,那一定不會少兩樣東西,其一是很多漂亮的女人,其二是佈景夠炫。這家酒吧的第二特點比第一特點還明顯,從第一個拐口開始就進入了像迷宮一樣的繞道和不斷彈射出的七綵燈光線,走在過道裡我總有一種被刺穿的感覺,拐了四個彎才看到一個偌大的吧廳。在拐道出口處東張西望了半天,才遠遠看到一個角落裡字揚在對我招手。
我走了過去,子揚早有準備的指了指桌面上幾瓶打開的酒:「小子,自覺點。」
幸好我早有準備,我從口袋裡拿出了手機,時間剛好指著18:59,我將屏幕對著他。
子揚神情微頓,大笑了起來:「哎,我說你小子踩著秒錶過來的吧,算你狠……來,坐。」
我坐了下來,眼神瞄到子揚身邊坐著的女人,又是一個漂亮女人,我在心裡歎了聲。而女人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視線,對我點了點頭。女人看向子揚:「這位是?」
「這是我以前大學的同班同學高飛,出過小說的,才子一個。」子揚熱絡的向身旁的女人介紹著,上學時我很不明白為什麼子揚會那麼受女孩子歡迎,後來我才明白,女人都喜歡有勇氣的男人,子揚這種說話勇氣連綿不絕的男人自然是深受喜愛,而我這種沉默寡言的男人只能在旁邊干看著。雖然我也曾想改掉這個毛病,但是卻沒有和陌生女人搭訕的習慣。
女人繼續恭維了幾句,我隨口答了兩句,大概是無話可講了,女人只好和子揚說笑了起來。我知道今天晚上我的角色是看客,於是我很自覺的坐在一邊陪應兩聲、陪喝兩杯。其實我挺樂於充當看客這種角色,古人不是常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嘛,看多了這樣短暫的男歡女愛,我也就不再對天長地久的愛情抱任何希望了。
喝了兩杯酒,才有時間環顧四周的人,不愧是子揚選的酒吧,舞池裡的美女夠奔放,黃發黑眼白皮膚,燈光閃爍下不停的扭動她們的身軀,擺出各種大膽挑逗的姿勢,如果不是頂光不時的還會在美女的臉上停留一兩秒,我一定會誤以為她們來自巴比倫河畔。相比舞池裡的美女,子揚身邊的美女就顯得文靜得多,前提是她不用那種很嗲的語氣說話。
期間女人去了趟洗手間,我趁機問子揚道:「這次是什麼狀況?怎麼感覺比以前那些還嗲。」
「沒狀況,前兩天公司禮儀認識的一模特,想玩遊戲,我正好無聊,就陪她玩玩。」子揚抿了一口酒,無所謂的說道,我卻聽出子揚和這個女人有些不太對勁。
「我說你也老大不小了,怎麼一天到晚沒個正形?」
「行了,行了,我這事你就別管了。對了,你爸給你安排的相親什麼進度了?」子揚不耐煩的擺了擺手,轉移話題道。
我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麼和子揚說這事,子揚瞅著我似乎看出了點什麼:「怎麼?看不上人家?還是被人pass了?」
「純粹一勢利眼、白骨精,不知道我媽怎麼想的。」我有些忿恨。
顧子揚看著我不滿的模樣,大笑著:「又被你搞砸了?哈哈……高飛呀,我看你這輩子打光棍得了,這姑娘也相了不少,你是沒一個看對眼。」
「少在一邊說風涼話不腰疼,現在兄弟我是整天被家裡盯著,我這耳朵都快聾了,是兄弟就幫我想個主意應對應對。」
顧子揚翻了翻眼,不懷好意道:「要不這樣子,你去一趟鎮江,請雷峰塔的高僧為你剃度,這樣子讓你爸媽徹底斷了念想,你也就不用煩了。」
「去去,我現在沒心情跟你開玩笑。」顧子揚被自己的無良笑話逗得直樂,遇上我投過去的眼神時,他擺了擺手,憋住了笑。
這時,女人回來了,子揚衝我擠了擠眼,壓低嗓子說:「這事你先別急,今晚咱先樂著哈,我回去再幫你想辦法。」
我坐在一邊又回到了看客的身份,今天的酒吧非但沒有讓我痛快的醉一場,反而讓我更加頭疼於家中的聖諭。我無聊之下便向子揚辭了行,顧子揚今天出奇的沒有挽留我,我愈發肯定了這女人有古怪,但也不好多問,便一個人獨自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