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眼便是月底,蕭夫人壽辰。因蕭穆一向極少與朝臣往來,是以並無一外人到賀。只是一家人團團圍坐慶賀,說說笑笑的,壽桃壽麵壽糕之類陸陸續續的擺滿了一桌子,雖無隆重排場,倒也親切熱鬧。
見壽宴已齊,蕭二叔、二夫人起身奉過壽酒,雲煙、雲飛、亭之三個便離席,蕭夫人笑說,「免了罷,有份心意就罷了。」
「那怎麼成?」雲煙笑,說著三人恭恭敬敬磕頭拜壽,又奉上壽酒:「娘,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蕭夫人笑著一一飲過:「起來吧!」
紅箐竹玉接著笑嘻嘻跪下:「祝夫人福壽康健,兒孫滿堂。」
雲煙笑瞪了她們一眼。蕭夫人也失笑:「借你們吉言。你倆個也不必拘禮了,過來我身邊同坐!」
「是!」兩人依言坐於蕭夫人身側。
蕭夫人撫了撫竹玉頭頂,輕歎:「說到兒孫滿堂,雲煙姐弟三個自不必說了,你倆個,自小也是苦命的孩子,難得如此誠心實意的服侍雲煙一場,我心裡,早已將你們看作自己的孩子。過兩年,少不得將你們認作女兒,尋個好人家,風風光光的嫁了。」
紅箐調皮笑:「我才不要嫁人,我只跟著小姐。」
「說孩子話,」蕭夫人笑說,「難不成,跟小姐一輩子!」
「大嫂說得是,」二嬸笑言,「我也為她們打算,也不講什麼門第高低了,只要人好,是最難得的。」
「是,」蕭夫人歎了口氣:「富貴人家總講求門當戶對,你們再好,也終究是丫頭出身,當不得妻的。況且一個男人三妻四妾的,難得專情,對你再好,也是有限。至於妻妾爭風吃醋明爭暗鬥,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一輩子下去,惹氣傷心不了。你們肯聽我勸,只找個真心相待的,夫妻一心一計的過日子,便是造化了。」
竹玉低了頭,她對上官行,終是癡心妄想:「夫人一番好意愛護,我們都知道。」
見了竹玉低沉失落,二嬸遂笑:「丫頭怎麼了,我們家的這兩個鬼精靈,多少宦官家的千金都還及不上呢。若不是亭之太不像樣子,我還準備招了作兒媳呢!」
說得大家都笑了。
亭之也笑說:「娘,您也太不給我留面子了。不管當著多少人面,都這麼一貶到底的損我?我好歹也有幾分好處吧?」
「好處?哪裡?你算算,從小到大樁樁件件的,幾乎沒淘上天去,你就仗著你爹和大伯還有幾分功勞,庇護著你,盡由著你性子來。你也不想想,難道還能護你一輩子?將來,有得你苦頭吃!」
「哎呀娘,提起來您就一大套教訓,左右就是我不好。既這樣,不如同大伯、伯母商量商量,將雲飛過繼給您,我認了大伯、伯母作爹娘好了。」
「認了大伯又如何?左右你跑不了一個蕭姓,有你這樣的侄子,也夠我操足了心的。」
「那沒辦法,您只好包涵些,受著了。」亭之作無可奈何情狀。
一家人被逗得越發發笑。蕭夫人笑言:「弟妹也就是嘴上說說,心裡呢,是喜歡的不得了的。」
「我哪裡是喜歡的不得了,」二嬸笑答,「是實拿他沒辦法了,他若有雲煙、雲飛一半懂事,我也就省了心了。」
雲煙笑勸:「二嬸,您就不要愛之深責之切了,亭之哪裡有有什麼不好?都是您要求太嚴了。」
一家人正說笑著,家人跑進來通報:「回老爺,王爺造訪,以將至府門前了。」
蕭穆詫異,「王爺?哪個王爺?」
家人下意識的省了王爺前的稱謂,自然指的是自家王爺,不意蕭將軍竟也絲毫未想到軒王會來,緊忙回道:「老爺,是軒王爺。」
蕭穆愣了下,看了雲煙一眼,吩咐:「開中門候著,我即率闔家迎接。」
一家人迎至門外,軒王騎馬剛至,身後跟著陸雨等一眾王府侍衛。雲煙看了看,隨常的王爺服飾:江牙海水五爪坐龍玄色蟒袍,攢珠玉帶,外罩黑狐錦金斗篷。他似乎是偏愛黑色,除了絳紅色朝服,日常的服飾常是黑色居多。不過,他穿黑色倒真是好看,英英玉立的貴胄氣毫無掩飾的散發了出來,只是,他這個樣子讓人覺得生疏,周圍的空氣似也充盈著什麼,似陌生,似冷凝,即使近在咫尺,也讓人覺得他遙不可及。
蕭穆走上前兩步,拂了拂袍袖,恭恭敬敬的下跪行禮:「請王爺安!」
軒王一擺手,道:「免了。」身後早緊步走出幾名侍從,扶起蕭穆蕭敬。
軒王一邊下馬邊道:「今日可是蕭夫人壽辰?本王過來賀壽。」
蕭穆忙道:「拙荊生辰,怎敢勞王爺大駕?」
軒王一笑:「自家人,何用客氣!」
蕭敬呵呵笑言:「王爺說得是,請!」
將軒王讓至正廳上座,蕭穆幾人下首相陪。雲煙只是同著雲飛、亭之一旁侍立,低首無語。
不用著意看,也知得她那副鬼模樣,只是那倩麗的身形卻翩若花滿瓊枝,假面下的,是怎樣一張玉顏?如此醜妝,倒是小孩子發了頑皮,肆意妄為,軒王微微一笑:「蕭夫人,前幾日本王偶然得了一串冰珠,奉與夫人,聊表敬意。」
陸雨躬身捧上前來,蕭夫人忙起身笑答:「臣婦如何當得王爺這般厚禮。」
軒王隨和道:「本王一點心意,夫人還是收下。」
「王爺既如此說,臣婦卻之不恭,謝王爺賞賜。」蕭夫人即回頭命雲飛,「接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