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至宇清殿,見雲煙正倚在窗前發呆,眼神迷惘,不知落於窗外蕭爽的秋梧桐,亦或是澄淨的天空。紅箐將花囊注滿了水,錯錯落落的插了滿滿一花囊,邊插著,邊將在林子裡遇到菊晶講了出來:「小姐,她有意的,這件事恐怕不會這麼就完了。」
「無妨,該來的總歸要來。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雲煙不以為意。才兩天而已,就按捺不住了?
話音未落,便有太監回稟:「王爺駕到!」雲煙聽了,剛剛起身,軒王已偕同商君走了進來。
經了洞房一次,軒王對雲煙鬼一樣的相貌似乎已免疫了,視而不見的,坐了下來。商君亦輕坐於一旁。
雲煙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許久,不見軒王出聲。正不耐煩時,慢悠悠品著茶的軒王方吩咐,「起吧。」說罷只端著茶盞,頭也不抬,淡淡的語氣不帶一絲波動情緒,「煙妃可還住得慣?」
「回王爺,住得慣。」雲煙亦同樣簡淡。
「可要回蕭府?」
「聽憑王爺吩咐。」
正然說著,菊晶突然闖了進來,「小姐——」,一展眼,見了軒王在,便有些怯怯的,欲言又止。
軒王看了一眼,「何事?」
「奴婢一早起便在梧桐林收采晨露,不想剛剛失手打碎了盛珠的壺子,」菊晶急急道:「小姐每日必得新鮮晨露煎藥,不可中斷,是以特來回稟……請罪。」
「怎麼這麼不小心?」話似訓責,但軒王語氣淡淡,並沒有絲毫責怪的意思。
「奴婢原是加著小心的,不想這位姑娘忽然走來,」菊晶看了一眼紅箐,「一驚之下,失手打破了。」
「是麼?」軒王不置可否。
雲煙示意,「紅箐,你說!」
「回小姐,奴婢同竹玉採花回來,至梧桐林,正走著,不想突然飛來一瓷壺,奴婢閃身躲過,那壺碰到奴婢身後樹上。摔碎了。」
「那可是君妃娘娘收采露珠來煎藥用的水壺!」雲煙加重了語氣。
紅箐忙跪下,「奴婢知罪。只是奴婢若不躲,定會被砸的頭破血流——那只壺直向著奴婢頭飛過來的——傷了奴婢事小,恐怕要沾髒了那壺的。況且,來勢甚急,真砸暈了奴婢再掉到地上,定會摔碎。奴婢身後不遠處是一大片草地,奴婢想著若落在草地上,或許無事,不想正砸在了樹幹上——都是奴婢的錯,請小姐降罪。」
軒王看著主僕倆一唱一和,主子規規矩矩義正詞嚴,雖不無諷刺卻也挑不出毛病來。要麼真的是中規中矩,要麼嗎——?任怎麼看著也不像個規規矩矩的。丫頭可真是伶俐的太過了。有其主必有其僕,調教的也算還好。「既然知罪,從輕發落,」軒王帶著慣有的冷淡語氣,「來人,拉下去,責八十板子。」
「慢著!」雲煙忙止勸,「王爺,錯自然在紅箐,也該責罰,只是,今日是臣妾三朝回門之日,為取圓滿祥和,紅箐、竹玉兩個陪嫁丫頭自該陪著臣妾的。王爺責打了她,若傳出去,恐怕於君妃娘娘名聲有損,不知情的,不說是紅箐犯錯該罰,倒像是君妃娘娘有意的跟臣妾過不去一般。」
軒王冷笑:「煙妃似乎多慮了。」傳出去,傳到皇上耳裡,休了商君?
「臣妾只是就事論事,未作他想,」雲煙的語意如一無波寒潭,平靜而又冷冽:「臣妾知王爺與君妃情深意篤,若非聖意,本不會來打擾兩位。只是,沒辦法,既然來了,少不得要招人厭煩。不過,王爺但請放心,雖是聖意難違,但臣妾絕無意王妃一位。也自知容顏醜陋,不堪侍奉王爺,臣妾父親當日也說得明白,王爺隨時可一紙休書,休了臣妾,臣妾毫無怨言。」
軒王淡淡一笑,「煙妃到坦白?」
雲煙掃了一眼一襲白裳,素淨清麗的商君,亦微笑:「實話而已。臣妾真心祝願王爺、君妃百年好合、情比金堅。臣妾不過是個局外人,絕不會去冒犯君妃。」
「不冒犯?今日是三朝回門?」軒王語氣輕淡。
「臣妾無須回蕭府,王爺盡可陪著君妃娘娘。」雲煙平靜道,「成婚之日是迫不得已,此後,王爺待我與別兩位側妃一般就好。」
「如此說來,這宇清殿煙妃大概也不想住了!」
「是。高堂大殿,臣妾倒住不慣。王爺隨便吩咐個院落給臣妾即可。」
軒王掃過雲煙平靜無瀾的面龐,轉首問商君,「君兒今日藥中斷可有妨礙?」
商君面無表情,「無妨。王爺不必責罰那丫頭了。」
軒王再一打量雲煙,似乎有意探尋,但終帶了不耐煩的神色,「悠然居甚是幽靜閒適,與煙妃住倒相宜,明日便搬去吧!」說了,攜了商君出去。
「是。謝王爺。」雲煙斂首輕拜。
眼見軒王去得無影,紅箐方長吁了口氣,輕拂了胸口,「倒真嚇了我一跳!張口就是八十大板!」
「小姐,你說得倒明白!」竹玉端了茶來。
雲煙接過茶,喝了口,「不明白不行!也是實話,我們與他們兩個不相干,過幾日安靜日子,等著休書而已。」
「但願!——怕是難呦!」紅箐歎氣。
竹玉微蹙眉,「小姐你注意到沒有,君妃見了你的模樣,一點兒詫異全無!」
「是,她對我的妝貌,似乎瞭然。」
「可懂得這種易容術的,世上統共沒幾個人?她會懂?」紅箐略帶疑問。
「是沒幾個。她也許就是這幾個中之一。」雲煙輕言,「說起來,我還有兩位師叔師伯呢?」
「那以後就麻煩了」,紅箐撇嘴,「她若真是師祖傳人,以後的日子恐怕就不好過了,防不勝防。她在軒王眼裡,位置可不一般。」
「是不一般。只要我們與她起了衝突,錯都在我們。軒王為主,倒霉的都是我們。」經今天一事。竹玉也看得明明白白。
「沒必要去招惹。但也不要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雲煙冷漠道,「經了剛剛一番,商君未必再找我們麻煩。與我們過不去,畢竟與她也沒什麼好處。只是,人心難測,當心些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