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賜丑妻 破天 第一百六十三章  歸恆(2)
    「少夫人,這是府門外剛有人送來的。」裕成向她奉上一封沒有署名卻指明要給文少夫人的信件。

     「誰送來的?」挽妝將孩子遞給聽到響動而出的從雲,自己一邊打開信封,一邊向裕成問道。

     裕成搖搖頭,回道:「門口小廝說那人送來之後就立馬走了,來不及詢問。」

     信封裡極為素淨的一頁淺紫花飄金小箋,不用再細究裡面的字跡是不是那個人寫的,單看這頁小箋,挽妝便已確定是那個人的真跡無疑。因素愛用這淺紫花飄金小箋的人不是旁人,而是挽妝她自己,那些舊日時光裡,每每都是借由它傳遞自己滿心的情意。

     裕成見她臉色有變,合計著自己是否要在此時詢問關於睿淵之事,卻未料想她反而先於自己開口。

     「雖說這天兒開始轉暖,但獄中卻仍舊是寒冬景象,我之前去的匆忙也未為少爺準備御寒的衣物,讓從雲幫你收拾收拾,給他送進去。若是獄卒問起,就說是我讓送的,陛下恩准之事。」

     不想再提及那個名字,連在心裡想一想都覺得疼痛難忍,挽妝便選了他人的稱呼,少爺。這般疏離的稱謂聽在裕成與從雲耳中俱是一驚,卻無人敢追問緣由。

     挽妝看過一眼從雲懷中的女兒,她嘟著小嘴正在安睡,瞧她這般模樣,挽妝自己才放下心來,轉身取過素蘭花邊的大氅,朝苑外走去。

     「小姐……」從雲本想跟上去,裕成忽然伸出手將她攔住。

     「裕管家!」她瞧著橫在自己眼前的手臂, 眸中隱隱有些火氣,卻又礙於懷中的煙墨,只得壓低了聲音。「你這是做什麼!」

     「讓少夫人去吧。」裕成沒做多餘的解釋,方才少夫人的種種,想必從雲自己心中也明白,此刻還是讓她獨自一人靜靜方好。

     隨著他轉進裡屋的背影,從雲這才跟了上去。她知道,自小姐從獄中探視回來之後,神色就很不對勁,莫非小姐與姑爺之間的結沒有解開,反而還越來越大,否則小姐怎麼會要她收拾她們的東西。

     雖說出事前睿淵已多數都留宿在庸人居或店上,但他的東西大多還是留在清荷苑,裕成按挽妝的指示為他收拾東西,也只得等從雲收拾出來。

     從雲將煙墨小心翼翼地擱到床上,用挽妝的衣裳給她加蓋一層,聞到母親的味道,煙墨睡得很是安穩。

     待將煙墨伺候好了,從雲方才朝一旁的櫃子走去,在裡面挑揀出幾件較為厚實的衣服疊在一起,交給裕成。

     「等等。」

     見裕成拿好包裹即將離去,從雲忽然又喚住他。「將這個也帶給姑爺吧。」她自櫃子的最裡側小心地取出一方手帕,塞進裕成手裡的包裹。

     「這是……」

     面對裕成的發問,從雲想起許久之前的夜晚,那個在燭火下帶著恬靜微笑的身影,一針一線地繡出別緻的圖樣。

     「小姐為姑爺繡的手帕,一同給姑爺帶去吧。」

     原來是這樣,裕成向從雲點點頭,將手帕塞地更進去,免得路上掉落。望著裕成遠去的背影,從雲的心中稍顯安慰,但願這方手帕能夠為小姐和姑爺重新架起一道和好的橋樑。

     從雲那般想著的時候,挽妝正屏退了身側意欲跟上來的下人,獨自一人走在晴朗的陽光下。

     似乎許久沒有見到如此晴朗的天空,如此清爽的陽光,挽妝將裹在毛筒裡的手拿了出來,亮在微涼的空中,似乎也沒有想像的那般冰冷。

     她為了文家之事忙前忙後,何曾有過半點的倦怠,以至於連天氣回暖都沒有察覺到,或者是說根本就沒有那樣的心思,因她的心始終是冰著的,睿淵一日不出獄,她的心就無法暖起來。

     可如今……

     滿目春風百事非。

     以前不曾遭遇時,總是害怕著,覺得那將是生不如死,可真的遇見了也似乎沒有那麼強烈的反應。也許是因為她有了孩子,所思所想便不再是那般的決絕。

     隨著她的前行,熟悉的景物被拋在身後很遠處,她貌似漫無目的地隨著人群流動,卻在不經意間轉入一條小巷中,三兩下便失去了蹤影。

     人群裡有幾個壯年男子停下腳步,探看了一眼小巷內的情況,確認沒有發現挽妝的身影才招齊人離開。

     待那幾道身影消失後,挽妝才掀開頭上的簍子,攏攏有些凌亂的髮髻,緩步轉出小巷。其實她並不確定,是否有人會跟著她,但方纔眼前的這一切明明白白地告知了她所有。文府如今朝不保夕,睿淵又在獄中,不會疑心到派人來跟蹤她,會指使這一切的只有一個人!

     她朝皇城的方向看去,想不到齊華竟會如此不信任她!不過轉念一想,他連凌姐姐都不曾信任,更何況是她呢,有此番的舉動也實屬平常。

     趁著那群人並未發現她仍在小巷裡,她快速地隱入喧鬧的人群裡,朝城郊走去。

     過完年節便是開春了,在文府裡她尚且還不曾知曉,大地早已春回,這一路走下來,處處都是嫩綠的新芽。這點點的綠色,似乎將心中的那份鬱結都悄然紓解開來。

     遠遠地,她便瞧見那人的身姿,一如往常,臨風屹立在亭中。

     看見她的身影逐漸清晰,那人伸手將身邊的小廝打發了去,只留下自己在亭中等著她的靠近。

     「找我來,只為品茶?」挽妝接過他遞來的茶杯,一邊品著一邊在石凳上坐下。

     那人沒有回話,只是癡癡地望著她。

     久久地,讓挽妝都開始疑惑自己眼前的究竟是人還是石像。她將茶杯擱在石桌上,慢慢地抬起頭,直視著他。

     「妝妝,你瘦了。」好半響,齊珞才說出這句話來,望著這張熟悉的容顏,他不由自主地想去撫一撫她消瘦的面孔。

     他的手在她的冷笑聲中停住,「珞王爺,你這是什麼話?」

     「妝妝,最近一定很辛苦吧。」他還是那副憐惜的目光,細細地看著她臉上的每一寸,「本來該好好坐月子的,若是因此留下病症倒是不該了。」

     他話語聲剛落,挽妝還沒來得及反駁,就看見他一拳猛地打在石桌上,震得桌上的茶水都溢了出來。

     「你又在發什麼瘋!」看來她真的不該走這一趟,挽妝就勢起身,朝來時的路走去。

     「妝妝!」他忽然從身後將她緊緊地抱緊自己的懷中,他的臉就貼在她的鬢間,他的話語聲就漫過她的耳邊:「是我害苦了你……若不是因我,你就不用跟著文睿淵受苦。」

     他抱得很緊,是用了大力氣的,根本就不準備讓挽妝掙扎開來。挽妝臉色漸變,聲音似冰般涼意慎人。「放開我。」

     「不!我再也不會放開你了!」像是小孩賭氣一般,齊珞不但沒有鬆開雙手,反而抱得更緊。

     見掙扎不開,挽妝也放棄了掙扎,只聲音冰冷如舊,隱隱地透著怒意。「珞王爺,你究竟想要怎麼樣!」

     「妝妝,別離開我。」

     他的聲音包含深情,是她從前不曾聽聞的溫柔深情,與之前在獄門前聽聞的那個聲音逐漸重合起來。她聽見的,那個聲音在說:「我不想再見到你。」

     再多的強忍,再多的所謂堅強,到一個界點時總會爆發。

     「你放開我!」再說出這句話時,齊珞看見她的眼淚如斷線的珍珠,一顆一顆地滴落,散落在地上,再也穿不回串。

     「妝妝……」

     他極少看見挽妝落淚的,記憶中的少女總是嬌憨著笑臉,不依不饒地跟隨在自己的身側,懦懦地喚著:「齊珞哥哥,齊珞哥哥……」

     「你說要見我一面,如今你見到了,我也可以走了吧。」她眉眼間再也尋不到往昔的那種眷念,而是冷冷的,齊珞被這股冷意刺痛,緩緩地鬆開鉗制住她的那個懷抱。

     有些事,終歸是過去了,有些情,終究是回不來了。

     「妝妝,我能救文睿淵。」

     她正欲離開的背影頓時停住,她錯愕地轉過身,探詢地看向他:「真的有法子?」

     「當然有,」齊珞胸有成竹地說道:「不過我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難道他也是為了文家的財富?難道他也相信文家有坐擁天下的財富的傳言?但畢竟他說他有法子救文睿淵,所以挽妝會停下腳步,不管心裡如何恨著那個人,但恨的起源始終是源自深愛。也正因如此,她才會一見那小箋上說能救回睿淵的話語,就不顧一切地尋來了。

     「離開文睿淵,嫁給我。」

     「嫁給你?」挽妝聞言忽然大笑起來,從前請旨嫁他,他寧可抗旨也不娶她,如今她已嫁過人,有了女兒反而能得到他的這句肯娶的話語,真是……貽笑大方。

     「妝妝……」怕是她不肯答應,齊珞上前一步,拉住她的衣袖:「只要你嫁給我,我必定幫你保住文家。」

     她徐徐轉身,仔仔細細地看著他,那臉上流露出來的神情,那眼眸中流轉的目光,她都要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如果一定再嫁,我何須嫁給你!如若我進宮,也能保得住文府。」

     「保不住的。」他說得很肯定:「你只能信我的話,只有我才是真心幫你之人。」

     挽妝依舊冷笑著,不發一語。

    「你若不信我的話,就去東書房裡瞧瞧那牆壁上掛的是什麼畫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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