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的,谷雨香就仔細拾掇了一番,帶著貼身婢女東兒去了清荷苑。
雖說是入冬了,院子裡的樹都光禿禿的,但瞧在谷雨香的眼裡都是漂亮的,原因無二,自打常挽妝將府中開支大權交給她之後,她自發的身份就要高人一等了,再也不是從前那個唯唯諾諾的牆頭草,罵起下人來都是一套一套地溜嘴。
今年常挽妝鐵定是出席不了家宴之事,那麼能操辦主持的除了她就無人能擔當,若是真的操辦了家宴,日後她在文府的地位就更穩固了,再也不用受白緣君那等人的蔑視。
想及此,她心裡就愉悅地要緊,以至於瞧見什麼都是歡喜的。
東兒跟在她的身邊,也是一副眉開眼笑的模樣,自家主子日日開心,她這等下人的日子也就好過了許多。
主僕二人到清荷苑正廳時,常挽妝還未下樓,裕成也還在趕回文府的路途上。他昨夜隨睿淵歇在店上,得了挽妝傳的話今早起來交代了店上的事情就往回趕。
因慶春回常府幫忙,伺候挽妝梳洗的工作便留給從雲一人,容兒候在樓下,見到谷雨香主僕二人前來,忙吩咐其他婢女給她上茶。
谷雨香拿眼輕蔑地掃過她一眼,爾後坐在廳裡,嘴角含笑地等著挽妝下樓。
日子逐漸涼了,挽妝越發地不願起,平日裡這個時辰都還在安眠,今日為了谷雨香特地早起來。待從雲為她收拾一番後,就在她的攙扶下緩緩下樓。
谷雨香聽得她們的聲響,連忙起身朝她走去,撇開從雲自己個兒扶住挽妝,朝廳中走來。
挽妝扶住肚子,慢慢地坐了下來,她一直都比旁人更顯懷,大夫說多半是個大胖小子。只是這樣大的肚子,讓她無論是坐還是躺都異常難受。
「姐姐身子不便,有什麼事叫人傳個話便是了,何必親自下樓來。」谷雨香臉上堆著諂笑,此刻挽妝還是名正言順的文少夫人,她羽翼未豐自是不能任意開罪。
挽妝朝她笑了笑,目光在廳裡打量了一番,問道:「裕管家還沒到麼?」
從雲順她的目光也掃視了一遍,回道:「昨日據說是歇在店上,此番恐怕還在路上。」
挽妝沒有再問話,只將手邊的白水端起慢慢地喝著,如同往昔品茶般。見她不做聲,谷雨香自然不能喧賓奪主地瞎嚷嚷,陪著她一片靜默。即便是如此,也沒能蓋住她臉上得意之色,挽妝透過杯沿朝她打望過去,眼下還是一副笑臉,不知待會兒會變成什麼顏色。
「少夫人,您的粥好了。」容兒端來一碗還熱氣騰騰的粥,是早時從雲親自交代的。
挽妝段在手裡,舀起一瓢來準備吃時,卻覺得有些燙,便又放下了。
「少夫人……」容兒有些惴惴不安,看著那粥又望向挽妝。
她的神情異樣,挽妝看在眼裡,嘴上卻逕自說道:「有些燙,待放涼些再用。」
「是。」容兒像是鬆了口氣,乖巧地候在她的身邊,與從雲一左一右地站著。
挽妝看了看廳外的天色,又掃過一眼谷雨香,扭頭對容兒說道:「少三夫人必定是一早就趕過來了,沒顧得上用早飯,你再去盛一碗出來給她也好好地用。」
容兒聽聞,神色無異地退了下去。挽妝悄悄地對從雲對視一眼,爾後又看向他處。
容兒的手腳倒是快,少頃就端上一碗熱氣騰騰的粥,旁邊還細心地配了些小菜。
「少三夫人,請。」
東兒從她手中接了過來,谷雨香向挽妝說了聲:「謝謝」,便用了起來。她一早只吃了些糕點就趕了過來,沒想著裕成一直未到,等著等著她也真的是有些餓了。
剛用下幾口,她臉色便劇變,指著碗的粥,看向挽妝說道:「姐姐……姐姐每日都用這粥?」
挽妝不以為然地吹著手裡的粥,莫名其妙地問道:「妹妹這是怎麼了?我每日用的粥隔段日子就會換種口味,今日妹妹好生趕巧。正好碰上我換了新口味。這粥味道還不錯吧?」
「姐姐!」谷雨香忽然正了臉色,對挽妝說:「姐姐莫不知這粥裡是薏仁?」
「薏仁?」挽妝低下頭聞了聞,笑著回道:「的確是薏仁。我前些日子覺得身上有些發癢,估計濕熱的緣故,沒想到容兒到底貼心,知我不能服藥,便給我換上了薏仁粥。」
「姐姐!」谷雨香三兩步地走上前,將她手裡的碗搶奪下來,義正言辭地解釋道:「姐姐好生糊塗,薏仁雖對常人確實有功效,但對孕婦卻是大忌,服後有滑胎的危險!」
「有此說法?」挽妝輕聲問道,顯然是不敢相信。
「民間都知道此法,孕婦是不能服用薏仁的,哪怕是薏仁粥!」
「這……」挽妝臉色轉向從雲,從雲會意地向已然開始顫抖的容兒呵斥道:「大膽容兒,竟然敢給少夫人喝薏仁粥,莫不是想讓少夫人滑胎?」
「我……我……我不知道薏仁不能用,」容兒聞言跪在地上,扒著挽妝的裙角,哭得梨花帶雨,一片淒涼:「少夫人饒命,我不知道孕婦不能用薏仁。」
「你不知曉?」還未等挽妝有什麼話出去,谷雨香為求表現,一馬當先地對容兒喝斥道:「少夫人有孕,萬事皆需小心,這等民間常識少夫人身在官家不曾聽聞,莫非你也沒聽說過?」
「少夫人……少夫人……奴婢確實不知道啊……」容兒依舊扒著挽妝的裙角,雙眼哭得通紅。從雲彎下腰,將她抓住挽妝裙角的手扳開,她哭得更加厲害,挽妝偏過頭,沒有看向她。
「你這賤婢!」谷雨香瞧挽妝沒有絲毫回護的意思,當下就抓住容兒的髮髻,將她從挽妝面前拖開。
她正欲打發人將容兒關進柴房裡去時,挽妝忽然發了話。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