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陛下有何話要帶給我?」挽妝靠桌坐了下來,從雲候在她的身後。
屋內只有他們三個人,銀泰微微一笑,從自己袖中掏出一大包物事來,遞給從雲。「我臨出宮的時候,陛下說讓我瞧瞧您的情況,若是需要御醫來安胎的話,直接差人去御醫院請便是了。」
自打太后離世後,挽妝就沒再進宮一次,自懷有孕後更是整日都呆在文府裡,哪裡都懶得動彈。這般看來,齊華到底還是惦念著她,而她也太疏忽與他的情誼了。
從雲小心地打開銀泰遞來的物事,裡面包著一對頗為精緻的小金鐲子,瞧這模樣應該是為新生嬰兒準備的賀禮。
「鐲子倒是挺精巧的,幫我謝謝你師傅了。」挽妝掂在自己手上看了看,之前幫齊華送來賞賜的人並不是徐多福,這應該是徐多福私下藉著銀泰到文府的機會特地補上的。
銀泰摸摸頭,又從懷裡掏出一條掛著長命鎖的銀鏈子,遞到挽妝的手裡,不好意思地說來:「妝妝小姐莫嫌棄我給小少爺的禮物不值錢。」
挽妝朝他笑著,將銀鏈子收到金鐲子一堆裡,輕聲道:「你還有一堆家人要養活,這銀鏈子讓你破費了。」
「妝妝小姐不嫌棄就好。」想常挽妝這樣的身份,什麼樣的珍寶禮物沒見著過,光說今上當日送到文府的賜品都是選的上等貢品,他這樣普通的銀鏈子只能說是湊份心意罷了。
挽妝將金鐲子和銀鏈子重新包好,遞給從雲收起來,自己端了杯溫水慢慢地喝起來。「近來宮裡可有什麼動靜?」
銀泰歪著頭,仔細想了一番後回道:「宮裡倒是沒什麼特別的動靜,不過……不過朝堂上倒是有些動靜,右相大人領頭上書請陛下立宸貴妃為後。」
杯子被她重重地擱下,讓一旁的從雲好生嚇了跳,只見她臉色逐步變得難看起來,說起話來也是咬牙切齒的:「這人還沒走多久呢,就急著爬那個位置了。」
銀泰默默地聽著她的話,待她說完才繼續回道:「不過陛下沒準這折子。」
「他自然是不會准的,今日是皇后的位置,明日便是太子的位置,如今太子沒有母親的照應,太后又已辭世,錦暮也被貶官,太子一脈的勢力倒真的是樹倒猢猻散,沒幾個人了。」
「那妝妝小姐接下來要如何做?」先帝就是靠文府襄助才能順利登上寶座的,如果挽妝也能利用文家的勢力才支持太子,太子一脈不是沒有希望的。銀泰心中是這麼想的,雙眼偷偷地打量著挽妝。
她摩挲著杯口,陷入沉思中沒有言語。若是從前的文家怕是真的有辦法,可惜現在的文家……她的目光朝房門的方向看去,睿淵日日為了文家的生意愁容滿面,她怎好用文家僅剩的財力去幫助太子呢,且這文家本也不是她的。
「你先回去吧。」半響,挽妝朝他擺擺手,銀泰將她為難的神情瞧在眼裡,彎下腰退了出去。
夜裡天空一如既往地黑暗,四周也十分安靜。
睿淵一身孝服從靈堂緩步離開,谷雨香守了一個白日,他離開時讓白緣君換下了谷雨香。谷雨香難得見睿淵對她如此體貼,當即就紅了眼,睿淵朝她揮揮手,自己獨自朝庸人居的方向而去。
「少爺……」裕成緊隨其後,一直跟他進了庸人居。
他日日都留宿在清荷苑,很久沒回過庸人居,此時夜深,庸人居的下人們都以為他不會回來,偷起懶來。
沒人,正好合適。
裕成進屋後將燭火點燃,睿淵坐在椅子上沉吟不語,他滿腦子想的都是日間銀泰與挽妝在屋內說話的情形。拿文家來打賭,這個賭注太大,他不敢賭,於是做每一件事都必須小心翼翼。
「少爺,」裕成走到書桌前,硬著頭皮將話說了出來:「少爺,不如趁此機會,離開京畿吧。」
睿淵輕輕地叩著桌面,響聲有些凌亂。
「少夫人始終都是與那位關係深厚之人,萬一她不站在少爺這一邊,屆時少爺想走也走不了。」
「可她現在這個樣子,我不能走。」睿淵的聲音在屋子裡響起,清冷地如同夜裡的月光。
「可是……」
「好了,」睿淵像是做出了決定,收回叩在桌上的手,對裕成鄭重其事地交代道:「你通知翼州等分店,盡量不引人注意地加快計劃的進行,今年年底要再關翼州、荊州分店,另外青州等地的新店要在年初就正常運轉。」
裕成望著他,他作出的決定向來就不容易更改,看來自己是沒有辦法說服他了,不由得長長地歎了口氣,轉身朝門口走去。
「裕成。」
裕成停下了腳步,轉頭看向還坐在椅子上的睿淵。
「明年年初你就準備離京吧。」
「少爺!」裕成震驚地望向他,他這話裡有不祥的味道。
「文家總要有掌舵人,如果我真的出不去了,你就是文家的掌舵人。」
「少爺!」裕成更大聲地喚著他,他怎麼能夠做出這樣的決定呢!
面對裕成的不贊同,睿淵依舊望著窗外的夜空,又是十五到了麼?今晚的月亮分明地圓啊。
月亮很圓,月光很輕柔,撒在外面的地上,像是鋪就了一層層淡淡的銀光,整座宮殿化作月宮一般。
聽到身邊的人輕聲呼喚,齊華才將目光收了回來,饒有興趣地問向地上跪著的人。「你是說文家真的沒錢了?」
地上跪著的人點了點頭,爾後半抬起頭說道:「小的向妝妝小姐提及立後一事時,妝妝小姐面有憂愁但沒有發話。」
齊華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緩步走到牆前,仔細地看著掛在牆上的那副《春山居圖》,低聲呢喃道:「文家不可能沒有錢了,文家的錢全在這裡面,若真的是沒錢了,不可能不拿出來救急的。」
「徐多福!」他轉過身,對一直跟在身旁的徐多福道:「再多加派點人手,仔細留意文家每一個人的動靜,一有不尋常之處,立即回報!」
「是。」徐多福應道,「妝妝小姐那邊……」
齊華狠戾地目光落在他的臉上,讓他不禁打了個冷顫,立馬跪在地上邊磕頭邊說道:「小人知道了,妝妝小姐也要仔細留意。」
「都下去吧。」齊華拂了拂衣袖,自己站在牆邊,目光留在《春山居圖》上面。
文家私藏的寶藏,他一定能夠挖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