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這沖喜還真有奇效,在圓房後的第三日裡,文容初的病情就有了明顯的好轉,再過幾日後竟還能在下人的攙扶下到院子裡面曬曬太陽。
那裡是喜慶非常,清荷苑這裡卻是如同戰場般,從雲堵著耳朵,帶著一眾婢女躲在樓下。睿淵自從那夜圓房後,就夜夜都宿在清荷苑,與挽妝少不得一陣吵吵鬧鬧。
初時,容兒等人還覺得怪異,差點就衝進房中看個究竟,幸好被從雲及時攔住,自此只要睿淵一到清荷苑,見著天色不早,眾人便都自覺地溜到樓下,無人在樓上屋外留守。
「從雲,從雲……」連接著樓上的鈴鐺響動起來,緩步上樓的從雲聽見挽妝喚她的聲音,將房門打開,進到屋內。
因文容初病重,這段時間以來商舖的事情都是由裕成輔助著睿淵在料理。今日恰好商舖裡有些事情,睿淵早早地就出了房門,屋內只剩下挽妝一人。
從雲將水打來,注入一旁的銅盆裡,等著挽妝的起身。
身子有些發軟,挽妝拒絕了從雲上前地攙扶,坐到銅盆前,由著從雲給她梳洗。
「小姐這些日子瞧著氣色不錯。」從雲一邊梳著她的長髮,一邊對銅鏡裡的挽妝說道。
聽了她的調侃,挽妝臉色湧出紅暈來,避開她透過銅鏡裡看來的視線。她臉色的確比之前好了許多,或許是因為睿淵的真心相對,所以從前的那些鬱結被全部拋棄,心情順暢起來,自然地臉色也就好了許多。
從雲瞭然地笑著,手指靈巧地在她頭上弄著,不一會兒功夫便梳出個漂亮的靈蛇髻來。她彎下身,選了一支金鵲報喜的點翠步搖插入髻中,旁邊再挑了幾朵小小的卻色澤純正的珠花帶上,這番裝扮倒是十分典雅優美。
「叫你去辦的事情,你都辦了嗎?」
挽妝伸出手,穿入從雲為她挑的一件紫色蝶裙,白色圍紗的衣服中,頭輕輕地偏向她問道。
「辦了,已經將陶小姐的首飾分成了二十四份,昨日送去了第一份。」
披上淺紫的披帛,挽妝緩緩地轉過身,思忖再三還是輕聲問了出來:「錦暮可有什麼話?」
「什麼話?」從雲偏著頭,仔細回想了一會兒,然後朝挽妝搖搖頭:「我在後門將東西交給秋若曦,沒聽她說凌少爺有話要轉告。」
「知道了。」挽妝的神色黯然下來,可憐陶姐姐一片真心,沒想到錦暮連一句話都沒有。
「小姐,今日要與三位妾室夫人同用早飯麼?」
挽妝點點頭:「算來,我已有許多日未與那幾位用早飯了,趁著今日睿淵不在,我們就去會會那幾位吧。」想來,她的本意是為睿淵再納一房妾室,結果卻變成她與睿淵圓房,睿淵還夜夜留宿清荷苑,怕那幾位心裡都恨她恨得牙癢癢吧。她不是大度之人,不願心愛之人身邊還有他人,但是那幾位畢竟已經都納進來了,不論為保賢名與否,此時將人趕出府去,也太過分了些,只得與她們繼續周旋而已。
待從雲扶著挽妝到正廳時,谷雨香與白緣君已經坐在位置上,正準備開始用飯,見到挽妝的到來,二人便匆忙起身向她問好。
「向妹妹呢?」挽妝落座,目光從她二人臉上掃過,漫不經心地詢問道。
「她又病了,在清幽苑裡歇著。」谷雨香見挽妝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連忙解釋道。
「她那身子總不見好,還是請大夫給仔細瞧瞧。什麼病總不見好,要真的不見好,怕是……」話說到此,挽妝故意停頓了下來。果然,谷雨香畏畏縮縮地卻目露精光,一直沉默不語的白緣君也偷看向挽妝。
「用飯吧。」沒有將下面的話說出來,有時候,有些話說透了反而沒有意思。挽妝淡淡地喚她們兩人吃飯,不再言語。
谷雨香與白緣君對視一眼,兩人也沉默不語地吃起飯來。其實兩人誰都想知道常挽妝接下來的那句話,如果向元柳的病一直不見好,是不是就要將此人逐出府去,像何語柔一樣住進梅香庵去。若說從前,她們倆也並不是真心地懼怕常挽妝,雖說她有皇室當後台,但她畢竟沒有文睿淵的寵愛,可那日圓房及圓房後的種種跡象表明,文睿淵怕是動了真心的,他從不曾多日都留宿在某一個人的身邊,只有常挽妝有此殊榮。所以眼下,她們的處境也算是舉步維艱,依文睿淵對常挽妝的寵愛,許是常挽妝要將她們都統統送到梅香庵,那文睿淵怕也不會動氣。
不過,禍兮福所倚。眼下若是常挽妝來爭寵分愛,做事就未免會失公允,屆時便可以借他人之手除卻自己的心頭大患。因此,她們二人心裡都有著各自的小算盤,哪怕是此刻常挽妝說出要逐走向元柳,她們也是滿心贊同卻誰也不會做這個出頭鳥的。
一頓飯吃得安安靜靜,但實則風起雲湧,各自都各自的打算,不時偷瞄他人。
挽妝瞧著兩人的神情,知已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所以心情也愉悅起來,正待用完起身時,廳外忽然有人匆匆而來。
「文少夫人……」
來者正是多日不見的銀泰,挽妝掃過一眼從雲,兩人俱是不解他為何此刻到文府來,還這般行色匆匆。
「快隨小人進宮吧,太后娘娘她……」銀泰一邊擦著汗,一邊對挽妝說著,話語哽咽。
「太后,太后娘娘她怎麼了?」聽聞是太后有事,挽妝掩飾不住著急之色,霍然起身。
「太后娘娘前幾日就覺得身子特別不爽快,今日一早更是昏闕過去,陛下怕娘娘醒來後要見您,所以特地讓我來接您進宮。」
「怎麼會這樣?那些御醫呢?沒有盡心為太后娘娘診治病情麼?」挽妝一邊隨銀泰朝府門外走去,一邊詢問著。
「都在呢,陛下因太后的病正大發雷霆,說娘娘的病若是不好的話,就讓他們都去陪葬。」想起今早見到的龍顏震怒,銀泰至今還心有餘悸。
「從雲,你別跟我去了。」挽妝忽然停下腳步,對緊跟身後的從雲吩咐著:「你等會兒去京畿分號給少爺報個信兒,說我進宮了。」
「是,小姐。」從雲停下腳步,目送挽妝與銀泰匆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