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賜丑妻 驚變 第一百一十二章  沖喜
    待從宮裡回到文府,天色已漸近日暮,火燒雲的金色在天空中連綿數里,路上的行人皆是行色匆匆,趕著回家團圓。

     挽妝帶著從雲和容兒,並未直接回清荷苑,而是朝望梅居走去。瑞英姑姑午間就回過話,說是御醫們都到了文府,會挨個地給文老爺診治病情。之前她是在宮裡走不了,此時回到文府定是先去探看一下,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院門口的下人見到挽妝後,紛紛向她行禮。挽妝一路而回,不曾好好歇息,此刻也沒什麼精神,隨意地擺擺手,便讓從雲扶住進到屋內。

     一群的御醫正圍著討論文容初的病情,睿淵安靜地候在一旁,等著他們研究了一下午的結果。白緣君不時地看過他一眼,又吩咐丫鬟將他手邊的茶水換成熱的。

     見到挽妝進到屋子,裕成隨即迎了上來,喚了聲:「少夫人。」

     挽妝朝他點點頭,用眼神詢問著:「什麼說法?」

     裕成抬眼看了看那群嘰嘰喳喳爭個不停的御醫,輕聲道:「都給老爺看過了,但是他們一直在討論,直至現在都沒給個說法,不知道老爺這病情究竟是怎麼了!」

     「現在都沒看出來嗎?」聞言,挽妝臉色劇變,常人能等得起,可病重的人現在也能這樣耗著麼?

     「章醫正!」挽妝在睿淵旁邊的椅子上坐下,臉色不佳地朝那群御醫中的一位喝去。

     被挽妝喝住的那人猛然抬頭,見到是挽妝,臉上不由得堆起笑,走到她的面前:「常……文少夫人。」

     「章醫正,」挽妝沒有理會他的刻意討好,接過從雲遞過的茶水,一邊輕啜一邊漫不經心地問:「一個下午了,都還沒看出來,我公公這病應該如何醫治麼?」

     章醫正為難地看了眼挽妝,支支吾吾地未能說出個究竟來。

     「匡當!」挽妝將茶杯重重地擱在桌邊,連白緣君都被嚇了一跳,那章醫正更是嚇得臉色發白,幾欲倒下。

     「章醫正,爾等這樣的醫術也能主持御醫院麼?」挽妝站起身來,在他面前來回地度著步。「這可是太后派你們來為我公公治病的,你們竟敢如此慢待,難怪太后的病會拖延至今也未見絲毫的好轉,原來全都是你們從中作梗!你們這些庸醫,醫術不精還要霸佔御醫的位置,全都是欺君之罪,我必定將你們的種種行徑都稟告陛下,讓陛下好好地治治你們!」

     「文少夫人……」章醫正聽得挽妝言語狠戾,嚇得跪在她的面前求饒:「文少夫人請恕罪,請恕罪……」

     剩下的那些御醫見章醫正跪地求饒,也都嚇得跟著跪了下來。

     「我恕罪?我恕你什麼罪?」挽妝輕笑一聲,掃過一眼章醫正,轉身對從雲說道:「去暖春門遞我的牌子,我要覲見陛下。我家公公是白丁之身,受不住這些御醫們的診治,但太后娘娘是萬金之軀,可不能被這些人糊弄。」

     「文少夫人……文少夫人……」章醫正見挽妝臉色肅穆,又說出這些話來,當下心裡是嚇得七上八下。莫說宮裡的人都知道常挽妝與今上、太后之間的關係深厚,就連整個京畿又有誰人不曉常挽妝的後台就是今上與太后,得罪誰也不能得罪常挽妝。若是常挽妝今日真的要如此進言,也許今上不會斬殺整個御醫院,但他這個醫正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有活路的。

     「文少夫人……」身後的御醫皆被挽妝的這番話嚇得心驚膽顫,中間有人輕輕地出聲:「其實文老爺的病……病拖得太久,如今已無回天之術了,怕是拖不過這個秋天。」

     「什麼?」挽妝停了下來,盯住章醫正,指著方才說話那人問道:「他說的可是真的?」

     章醫正默然地點了點頭,「文老爺的病已深入骨髓,除非華佗在世,否則已無人能救。」

     挽妝小心地回頭,看著一直未曾出聲的睿淵,他的臉色在聽聞章醫正的話語後並未有絲毫的改變,但挽妝知道,他在傷心,他在難過。

     「真的沒法子了麼?」

     章醫正懦懦地思索了半天,才回道:「如今只有一個法子,不知道會不會真有效……」

     「什麼法子,快說!」所有人在聽到他的話語後,都燃起希望之光,挽妝急切地追問著。

     「這……」章醫正用衣袖擦了擦額際上的冷汗,顫顫巍巍地說:「民間有個老法子,但凡遇到這種事情,一般都會為病人沖喜。」

     「沖喜?」挽妝疑惑地看著他,「什麼沖喜?」

     「就是辦喜事。」

     「辦喜事……」挽妝扭過頭,望著位置上的睿淵,這個家裡能夠辦什麼喜事,除了為他娶妻納妾,還能找得出什麼來呢。

     白緣君同樣震驚,望了望挽妝,最終將目光也看向睿淵。若真是要沖喜,怕是要睿淵再納一房妾室,多一個人並不是多一雙筷子吃飯的問題,而是牽涉到許多,夫君的寵愛,家產的分割等等。

     被所有人注視著的睿淵,低垂著頭,這話兒來得太過於突然,雖不至於讓他頓時就失了分寸,但他一時間也沒了主意。好不容易,挽妝的心才向他逐漸靠近,此時此刻,他並不想再納個妾室進門,可連御醫都說出這樣的話來,他要是真不納妾沖喜,耽擱了父親的病情,他又將背負起不孝的罪名,眼睜睜地看著父親撒手人寰。

     手心會疼,手背也會疼,他也不知道要如何選擇。

     「裕管家,」挽妝忽然叫住一直候在的裕成:「去請城裡有名的媒婆,趕緊去選個姑娘,給少爺納妾。」

     「少夫人……」裕成遲疑地看了看睿淵,腳下並未移動分毫。

     「姐姐……」白緣君也與裕成同時出聲,祈盼地望著挽妝。

     「什麼出身都不打緊,」挽妝掃過一眼白緣君,再也不理會她的抗議,逕自向裕成吩咐:「只要人品好的,模樣也還算能過得去的。只要同意進文家門,聘禮必定是最豐厚的。」

     「是。」裕成望過一眼睿淵,見他沒有反對的意思,咬咬牙,轉身朝屋外走去。

     「從雲,趕緊去綢緞莊上要兩匹最好的紅緞子,趕緊差人送到繡莊卻做喜服。告訴她們,盡快趕工,工錢方面不會虧待的。」

     挽妝三下五除二,將整門婚事有條不紊地安排起來。

     睿淵一側靜靜地聽著,直至她將所有的都安排完之後,他忽然起身,大步地朝屋外走去。

     白緣君一邊喚著,一邊跟了上去,卻教他狠狠地瞪過一眼給嚇了回來。

     他的目光很冷。

     就算是冬日冰川裡被凍住的冰水都要更暖和。

     他就用這麼冷的目光看著她,沒有說出一句話,直直地看著她,像是要將她也冰凍起來一般。

     那麼冷,那麼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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