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
手指尖吹拂過來的呼吸很淺,但一下一下還算有規律。挽妝那顆高懸心暫時先放了下來。
「睿淵……」她輕輕地喚著他,天色已經越來越亮,他們必須盡快起身,以免被那群人找到。
她小心地將他扶起來,他的頭照舊耷在她的肩上,雙眼無力地睜開掃過一眼挽妝後又閉上。他全身的重量仍然靠在挽妝的身上,昨日裡挽妝也沒吃什麼東西,又經歷了這些,早有些支撐不住,腳下也踉蹌起來,兩個人搖搖晃晃地朝前方走去。
江水在不遠處流淌,渾黃的江水四處打著旋兒,像是才漲過水般,江面上還不時能看到一堆堆的雜草飄過。
兩個人走得並不快,挽妝還不停地張望著四周,那顆心只稍微放下一會兒又懸了起來。她知道那群人的目標是睿淵,但究竟為了什麼狂追而來,她卻是不知,可這樣的陣勢不像是尋私仇,莫非是生意上的仇家?
生意上的仇家大抵也都是些商人,就算會有旁門左道,但不會有這麼大的勢力追到這裡來。其中的緣由,究竟是什麼呢?
不知道走了多久,挽妝恍恍惚惚地抬頭望向天空裡的太陽,已然是正午時光。她未曾受傷還算能支撐得住,可睿淵身上有傷,哪裡能撐得住這許久。
她扶著睿淵在路邊一處大石頭上坐好,自己跑到江邊,舀了好幾次才舀到稍微乾淨一點的水,雙手捧好,小心翼翼地走到睿淵的面前。
他的唇依舊沒有血色,而且還乾裂得厲害。水從她的指縫間流出不少,等到睿淵的面前時只剩下淺淺的一圈。
「來,喝點水。」她將水捧到他的面前,他費力地張了張嘴,算是潤了潤嘴皮。
四周是空曠的草地與遠處連綿的高山,以及奔淌的江水,偶爾有鳥飛過天際,人卻是半個影子都沒有,更何況村落。
睿淵經過昨夜的折騰,熱似乎減退了一些,但他傷得太重,也不知有沒有化膿的趨勢。他能撐到現在,挽妝知道怕都是快到極限了,她必須要盡快地找到村莊,找到大夫,否則睿淵接下來的情況會怎樣,很難預料。
正在愁眉不展間,遠處若有似無地聽見有人高歌的聲音。挽妝屏住心神,仔細地聽著那聲音,不是追兵,而是類似山歌模樣的。她欣喜萬分地扶起睿淵,忙不吃跌地朝聲音的來源處跑去。
衣衫單薄的男子,披著蓑衣,戴著斗笠,拿著釣魚竿沿著江邊一路而上,見到跌跌撞撞趕來的挽妝與睿淵也有些意外。
「姑娘你這是……」
挽妝當即搭下兩行淚,楚楚可憐地對來人說:「大哥,我跟我家夫君出門探親,哪知路上遇見盜賊,不僅搶光了銀子還將我家夫君傷成這樣。」
「姑娘你先別著急。」那人見挽妝落淚也亂了手腳,只得先出生安撫。
「請問大哥,這裡離最近的村莊還有多遠?我家夫君急需請大夫診治傷口。」
「最近的村莊……最近的村莊是周家莊,還要走上一段才能到。但是周家莊沒有大夫,大夫在附近的椿鎮上才有。」那人說完,看看挽妝那柔軟的模樣,擔心著她是否能走得到椿鎮。
「這樣吧,我本是趕最早的這場江水,好抓些魚兒去鎮上賣。我幫你送你夫君一起去鎮上吧。」
挽妝聽他這麼說,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也不知該信還是不信,偏頭看向睿淵。
睿淵虛著眼望了望四周,除了此人之外,再也沒有旁的人,無論信與不信都只能走上這麼一回,就算是被抓回去,一時半會的也不至於要了自己的性命。
見睿淵點頭同意,挽妝才向那人施禮道:「多謝大哥。」
那人憨厚地一笑,脫下蓑衣,將睿淵小心地背上身,帶著挽妝朝來時的方向返回。
雖然看似憨厚,但挽妝也不敢掉以輕心,警惕地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也觀察著四周的情況。
風平浪靜,一路之上。
道路逐漸開闊起來,而江水也越來越遠,偶爾能見著路人穿梭而行。再朝前走了一會兒,就有林立的店舖及吵嚷的人群,想必這應該就是椿鎮了。
「大哥。」挽妝忽然喚住他,他停下腳步不以為然地看向她。「我們已經耽擱您這麼久了,既然已經到了鎮上還是我們自己去找大夫吧。」
那人有些詫異,好一會兒才言語道:「既然到這裡了,還是帶你去見那位秦大夫吧。」
他不由得挽妝拒絕,背著睿淵朝一條喧嘩的巷子走去。
這樣古怪,想必是有什麼問題才對。挽妝不動聲色,跟在他的身後,隨手撈起一截棍棒藏在身後。
與她心有靈犀般,睿淵恰好回頭看了眼她,她便朝旁邊偏了偏頭,睿淵會意地將頭偏向一方。挽妝便趁機狠狠地打了下去,那人毫無防備遭了這麼一擊,當下就軟綿綿地倒在地上。
「還能走麼?」挽妝扶起隨他而倒下的睿淵。
「走,離開這裡。」睿淵被那人背了一段時間,正好歇了些體力。他俯下身,在昏倒的那人懷裡仔細摸了一陣,掏出一個錢袋子塞進自己的懷裡,才與挽妝一同離開。
馬兒「得得」地響著,駕車的小廝甩動著長鞭從椿鎮裡出來。挽妝微微地掀開車簾的一角,開闊的官道上,由遠及近地來響著馬蹄聲,馬上的人正是先前追殺他們的那群人。
挽妝隨即將車簾關上,與那群人擦肩而過,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還好睿淵掏出了這錢袋子,沉甸甸的,果真有不少的銀兩,並非尋常人家會隨身攜帶的數量,不過正因為有它,他們才能順利地租借到一輛馬車,雇得個駕車的小廝,朝荊州的方向趕去。
「沿著江,最多再有半天的路程就是荊州了。」睿淵像是知道這座椿鎮的,探頭查看了一番小廝駕車的路線,確認無語才蒼白著臉色縮了回來。
「你先歇息著,我會看著的。」
挽妝記住他所說的路線,從車廂裡探出頭去,看著那小廝奔走的路線。想不到他們離荊州竟如此地近,想不到他們落入江中,不知被飄了多遠,讓那些追兵們竟一時半會都沒能找到。
只要,過了這半天,他們只要進了荊州城,也就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