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少夫人,我們文家是做生意的,只有客人挑我們的,哪裡輪得到我們挑客人,您這要求未免也太有強人所難了。」劉掌櫃已經將怒火都平復下來,淡淡地陳訴。
「既然劉掌櫃如此說,那我也只能每日都上門拜訪了。」孟少夫人也沒有再多說,從從容容地朝店外走去。孟府的人見她離開,也紛紛轉身跟了上去。
「她是……孟少夫人?」挽妝看著那道逐漸消失的背影,不解地問道,那人明明就不是陶姐姐,陶姐姐也沒有她那樣囂張的氣焰。
「她是孟家嫡孫孟靖的夫人——孫玉珍。」劉夫人不知何時也到了前廳裡,解釋著挽妝的疑問。
「孫玉珍?那孟少慶的夫人呢?」
「孟少慶的夫人?」劉夫人有些詫異,她沒想到挽妝竟然會識得孟少慶。「慶少爺的正室夫人說是有病需靜養,遷居別院好幾年了。如今慶少爺府裡都是他的妾室,也就是孟少夫人剛才所說的明鶯在打理,年前還剛給慶少爺添了個大胖小子。」
別院……妾室……
挽妝緩緩地閉上眼,陶姐姐每次來信都說她過得不錯,可沒想到過得竟然會是這樣的日子。什麼遷居別院養病,這些恐怕都是場面上的話,而實際的情況也許是被妾室鳩佔鵲巢,趕出了家門。
「少夫人?」劉夫人將抱著的劉暉放了下來,擔憂地喚了幾聲挽妝。
她不會放過那些人的,不會放過欺負陶姐姐的那些人!挽妝悄然握緊了拳頭,狠狠地看向店外的街道。她已經沒能守住凌姐姐,不想連陶姐姐也守護不了!
淡然轉身,挽妝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睿淵卻看得一驚。這樣的常挽妝沒了之前的小女兒神態,隱隱地露著殺氣,怕是要做些什麼事情來。
「劉夫人,請你派個人送我的名刺去孟少慶府上,我明日去拜訪。」
「啊?」劉夫人看了一眼蹲在地上撿著米的自家老爺,又抬頭望向睿淵。
睿淵悄然地握住她的手,朝她輕輕地搖頭,示意她不要衝動做事。
她咬著唇,不發一言,陶姐姐的這個仇她一定要報。陶姐姐的命已經很苦了,她不能讓陶姐姐還要遭受屈辱。
「孟家是翼州首富,就算孟少慶是庶出,但也是有臉的人物,你不能輕舉妄動!」
「可是……可是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陶姐姐受委屈!」不知怎麼的,面對他溫潤的目光,挽妝心中的委屈一下就湧了出來。
「不會的。」睿淵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安撫著她,再柔聲地勸慰著:「你的陶姐姐不會受委屈的。」
果然是舊識,劉夫人恍然記起,孟少慶的那位正室是從京畿嫁過來的官家小姐,父親好像是個候補資善大夫,那位小姐好像就姓「陶」。
「陶姐姐性子本就極軟,若不是那樣,許是今日也不會下嫁給孟少慶這等庶出的商人之孫!從前都是凌姐姐為她出頭的,如今凌姐姐不在了,要是我不再給她出頭,那麼她肯定會將自己委屈死的。」又想起凌錦翾,挽妝眼淚再也止不住,唰唰地流在睿淵的胸襟上。
「你怎知你的陶姐姐就一定受了委屈……」
「怎麼沒受?都被一個妾室趕出孟府了!」挽妝抬眼瞪向睿淵,滿眼皆是怒意。
「狐狸嬸嬸……」劉暉拉了拉她的衣角,揚起頭安慰她道:「狐狸嬸嬸莫傷心,狐狸叔叔定會為你想法子的。」
挽妝低頭見劉暉那麼小的年紀也來安慰自己,也覺得自己是失態了,隨即擦了擦眼淚,安靜下來。
「好了,不如先尋到你的陶姐姐,問清楚再做打算。」
挽妝朝他點點頭,算是認同了他的處理方式。
「暉兒真是懂事,劉夫人好福氣。」挽妝平靜下來,向劉夫人誇讚道。劉夫人朝她笑了笑,目光停在地上撿著米的一大一小身上。
「劉掌櫃這是?」
這麼一鬧騰後,劉掌櫃除了撿地上的米並沒有其他的舉動,這點讓挽妝感到驚訝。
「少夫人不必理他,」劉夫人掃過一眼蹲著的劉掌櫃,對挽妝解釋道:「我家老爺出自貧苦人家,少時經常餓肚子,所以對糧食尤為珍惜。」
原來如此,挽妝提前裙角,也蹲到一邊,開始撿起散落在地上的米來。
「這……」劉夫人驚慌地要去阻止,卻見睿淵朝她笑了笑,然後自己蹲在挽妝的身邊,也撿起地上的米來。
見少爺和少夫人,還有掌櫃都仔細地撿起米來,店裡的幫傭們也都自覺地收拾起殘局來。劉掌櫃偷偷地看了眼一旁的挽妝,瞧她仔細的模樣卻也不像是做戲,滿意地笑著對上睿淵得意的眼。
人多好辦事,地上散落的米雖多,但眾人齊心協力地也在夜黑盡時收拾妥當。
劉掌櫃放下早前被自己挽起的衣袖,對挽妝說道:「有勞少夫人了。」
挽妝朝他笑了笑,輕聲念起來:「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挽妝自幼就讀過這樣的詩句,雖不曾親眼見過此般場景,但幼時曾常聽先帝提起。孟少夫人財大氣粗,不將這些糧食放在眼裡,孰不知就灑落在地上的這些米也許能救活幾家百姓。」
「少夫人說的是。」劉掌櫃的目光落在睿淵的身上,提出自己的建議:「這些米落在地上,要再賣給富家怕是有些困難,眼下是春季,不少農家剛播下種,家裡怕是沒有多餘的口糧,少爺你看,是否將這些米篩過後佈施給他們?」
他的話還未落,挽妝的目光也看向睿淵,試探地補充著:「既然是佈施,要不再調一些糧食一起佈施?當然,這些糧食算到我的賬上,我回府提銀子給夫君,可好?」
「你這又是在編排我不夠仁義麼?」睿淵重重地敲了敲她的額頭,說道:「既然夫人與劉掌櫃都有此心,那便去做就是了。」
「謝謝少爺,謝謝少夫人。」劉掌櫃因被砸翻了米桶而冷著的一張臉終於露出了笑意。
挽妝亦是一臉感激地看向睿淵,被她瞧著有些不好意思,睿淵微微地偏過頭,餘光卻停在她那張燦爛若花的笑臉上。
千金難求佳人一笑,且這又是積德積福之事,他不過順水推舟,賣個人情而已,竟能得到她的笑臉,算來還是他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