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姐姐也是其中的一名,讓我注意到她的是因為另一位姐姐陶素心。陶姐姐與我們都不同,她只是個小小候補資善大夫的女兒,與我們相比,出身太低微,因為家裡老宅就在凌府旁邊,所以自幼也是熟識的。那些官家小姐們總是喜歡攀高踩低才證明自己的優越,當第一次見到隨凌姐姐出席聚會的陶姐姐時就百般的戲弄刁難,而凌姐姐就站在她的身前,沒讓任何欺負到她。
凌姐姐祖上是雲麾將軍,她原本就帶有一股英氣,與我們都不同。因為那樣的一出,我們便熟識起來,凌姐姐年紀最大,所以總是照顧著我們。
如果凌姐姐不認識我,也許她如今會活得很好,可偏偏認識了我呀,才會讓她的一生變得如此悲慘。認識了我,才會遇上齊華哥哥。可是你知不知道,齊華哥哥當時確實是喜歡著凌姐姐的,當然凌姐姐也喜歡著他。
我從來沒有見過齊華哥哥那樣的表情,滿滿的柔情。」
「是不是愛情到最後都會變質,是不是相愛到最後都會變成互相的仇視?那樣欣喜地愛著凌姐姐的齊華哥哥,竟然會因為外界種種的緣由,硬生生地廢了結髮妻子。」
眼淚隨著回憶,從她眼眶裡一顆一顆的滴落,浸濕了他的衣裳。
「凌姐姐那樣驕傲的人,怎麼能夠容忍自己這麼淒涼的失敗!怎麼能夠容忍深愛之人的狠心背叛……齊華哥哥,不用動手,就這樣輕易地逼死了凌姐姐。要一直看著同一個人,真的有那麼難嗎?」
「不難。」睿淵低下頭,聲音很輕很低:「如果是我,我會一直只看著那一個人。」
挽妝沒想到會得到他這般深情的回應,頓時啞然。
在尷尬的靜默氣氛下,馬車停了下來,駕車的小廝在簾外輕聲說著:「少爺,少夫人,凌府到了。」
睿淵先一步從馬車中出來,下車之後向挽妝伸出雙手。
他的每一個動作都做得十分自然,像是他們本就應該是如此的。挽妝有些遲疑,他們是不是走得稍微近了些,她積極地去承擔文少夫人的角色,卻還沒有做好準備去做文睿淵相伴一生的妻子,況且就算她有這個心思,而文睿淵呢?他能捨棄他的那一堆鶯鶯燕燕嗎?
她自問,她還沒有那個能耐,能讓文睿淵為了她有所改變。
她的遲疑被睿淵看在眼裡,他也沒有氣惱,只伸手將她往自己懷裡一帶,頓時嚇得她花容失色地安分窩在他的懷裡。
腳剛站穩,她就用盡全力從他的懷裡掙扎出來,他的懷抱太溫暖,會讓她有所留戀。既然注定不會有好的結局,那麼就連開始都不要,在還沒有變成迷戀之前,就將那份心思徹底冰封。
睿淵無奈地看著眼前的背影,孤傲地挺直著,在寒風裡顯得格外的蕭瑟。
滿眼都是白色,純淨的白色在四周飄蕩著。
挽妝在凌府大門前停下腳步,府門的兩側已經掛上了白色的燈籠,在風中輕輕的搖曳,彷彿是凌姐姐不肯離去的歎息。
很久沒有來過這裡,和記憶裡總是鮮明的色澤有所區別,如今門上的紅漆都已被染上一層灰濛濛的破舊。
她還記得,當初因為陶姐姐她們經常出入凌府,凌姐姐和錦暮自幼父母雙亡,凌家一府的榮耀都僅靠著凌姐姐在苦苦支撐。而對於她們來說,沒有大人在場的凌府卻是一個自由的天堂,於是她們喜歡聚在凌府,也將凌府當成自己另外的一個家。
「妝妝小姐……」秋若曦一身縞素,神情肅穆地候在門邊,在見到挽妝到來時掠過一絲驚訝。她沒想過,常挽妝會來弔唁,畢竟當初凌錦翾被禁足時她就去求過常挽妝,事後卻沒有見到常挽妝有過半點的舉動,如今凌錦翾成為廢後,在宮裡暴斃還不准入帝陵,這等的懲罰誰還能看不出聖心,還能敢來凌府弔唁。
「凌姐姐在哪裡?」腳下每一步都如有千斤重,挽妝多期望這一切都是假的,在下一刻她還能看見往昔那個微微笑著的凌錦翾緩緩地出現在她的眼前。
秋若曦側過身,朝裡面指引著方向。
一步一步,院子裡隨風飛舞的白紗帶,無疑都在宣告著一個事實,那就是凌錦翾真的已經不在了。
睿淵跟在她的身後,無言地看著前方步履踉蹌之人,明明已經傷心到都快撐不住,卻仍舊倔強地獨自行走著,這樣的常挽妝讓他再次心疼。
正廳的桌椅已經被撤下,臨時佈置成了靈堂的模樣。
挽妝跪在靈位的前面,緩緩地抬頭看去,凌氏錦翾之靈位,眼淚不覺又湧到一起打著轉。她下意識地咬緊唇,想不到十幾載的夫妻死後連個名分都不肯給,這就是付出真心的下場嗎?
「妝妝……」跪在一旁的男人抬起頭,英俊的臉上籠罩著深切的哀傷。
「我,我來看看凌姐姐。」這還是往昔那個意氣風發的凌錦暮嗎?他彷彿一下就蒼老了數歲,目光裡滿是滄桑。挽妝一邊說著,一邊上前為凌錦翾上了香。
「這位是……」凌錦暮看著挽妝的一舉一動,然後視線停留在一直跟在她身後的男人身上。這個男人有些面生,從前並不曾見過。
挽妝順著他的目光轉向身後,看過一眼睿淵便垂下頭,輕聲回道:「是我的夫君。」
「你的夫君……那就是文家少爺了。」當初挽妝成婚,凌錦暮也曾到場祝賀,但那個時候與挽妝拜堂的人是迎親使代行的,並未見到文睿淵。想到挽妝當初所遭遇的。一向與挽妝親近的凌錦暮自是沒有任何好感,眼色不由得冷了幾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