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厭惡李齊珞喚她「妝妝」,明明他自己都不曾這樣喚過,他討厭看見李齊珞出現在常挽妝的周圍,因為只要李齊珞一出現,任憑常挽妝之前再怎麼的平靜如水,一樣會泛起波瀾。
難道這就是宿命,屬於他們文家男人的宿命?
眼前的某個身影一直晃來晃去,睿淵不由得撐著頭,隱忍著心中不耐地看向她。
他這算不算是引狼入室呢?明明先前還是一朵解語花,這娶回府中怎麼就變成粘人花。從行宮回來已有好幾日,除了向元柳身子不適,讓貼身婢女送來一些滋補的藥膳,谷雨香都每日求見過一面才捨得離去,更別提眼前這朵粘人花白緣君,整日地守在庸人居裡,若非他拉下臉來攆人,她只怕都會住在這裡了。
偏偏最應該關心他的人,卻沒有一次出現在庸人居裡,連派個身邊婢女過來代為探視都沒有。
「少爺……」白緣君親自舀了藥膳,坐到床邊,一邊吹著氣一邊朝睿淵遞過勺子來。「向姐姐留了話,這藥膳得趁熱吃,才會有效果。」
一連數日被煩在床上,還要每日吃著藥膳,他心中自是不快,再加上看見的人不是他想見的人,心中的火氣也就越發地旺盛起來。
他無由地想起那個人,在行宮小院的那個人,被他三言兩語都羞紅了臉頰,裝作不想理他的模樣,卻又總是整夜地守著他,像是怕別人無法將他照顧好一般。
那樣充滿了少女嬌羞與心口不一的常挽妝,自打回到文府就消失不見了。他故意讓白緣君呆在他的身邊,無非也就是想引得那人的注意,可惜那人仍舊一點動靜都沒有。
「少爺……」見睿淵呆呆地,似乎已經神遊遠方,白緣君臉色不佳地放下手裡的勺子。作為女人的直覺,她有一種即將會失去文睿淵的感覺,可她其實也不曾擁有過他,但他的心被他自己保管得死死的,即便是她得不到,旁的女人也沒有誰能拿到的。但那日在府門,離文睿淵最近的她清楚地看見了文睿淵與常挽妝之間的波濤湧動,這一趟的隨駕避暑,有很多的東西在不知不覺之中變化了。
人都是有貪心的,本以她的身份能夠進到文府,哪怕只是個妾室也足以讓她偷笑不已,可嫁進來後,所思所想畢竟又會有所不同。親眼所見正室常挽妝頂著今上賜婚的名頭,沒有夫君的真心疼愛卻還霸佔著文少夫人的位置,教她如何能夠放棄心中的貪念。從前是離得太遠,不敢滋生那樣的想法,而如今分明就是她一伸手就能夠到的,她為何要拱手相讓。
「這幾日,府內可忙?」睿淵將她手裡端著的藥膳碗接了過來,皺著眉,一口氣就全部都吃得乾乾淨淨。
「府內?」白緣君裝作不知他真實意圖地仔細想了想,才回道:「府內還是老樣子,只不過少夫人就有些忙,說是在核對前段時的賬目。其實那些賬目由谷姐姐和裕成管家共同管理,能有多少錯處,可少夫人就非說其中有問題,核對來核對去的,直至今日都沒出個結果。」
原來如此,倒還真符合她的秉性。賬上要是多出東西來,她估計就不會核來核去,大抵是發覺了其他的問題。
「對了,少爺可知老爺已經回京了。」白緣君將他手中的空碗接了過來,擱到身後候著的婢女手上。「老爺一直在別院,沒回本宅這麼呆著,顯得少爺不夠孝順,不如緣君代為請歸吧。」
他不計較她之前的失言,但她似乎越說越上癮了。睿淵輕輕佻眉,譏諷出聲:「你什麼身份,能去迎老爺回府?」
見他臉上若有似無的笑意,白緣君再笨傻都能猜出他有些生氣了。
「少爺……緣君只是一片好心,不是有意的。」
文睿淵盯著她看了良久,她被他的沉默與目光嚇得不知所措,恐慌從心中湧動。
「我告訴過你的話,你都忘記了嗎?」文睿淵抬起她的下顎,逼她與自己的目光對視。「你什麼樣的身份就說什麼樣的話,做什麼樣的事,如若不然,我將你從風月樓裡帶出來,也可以將你送回去。」
「不要!」他最後這句恐嚇成功地嚇住了白緣君,她努力那麼久才能從風月樓裡出來,怎麼可以再回去,何況以文家棄婦的名聲回去,她不僅難保昔日花魁的勢頭,怕是被樓裡的那些「姐妹」笑話至死。「賤妾知道了,也記住了。賤妾再也不會犯這樣的錯誤,少爺……不要把賤妾送回去,賤妾就算是做個下人,在少爺身邊伺候也心甘情願。」
睿淵收回手,沒有再看過她一眼。
「你下去吧。」
被婢女攙扶起來的白緣君向背著她的文睿淵規規矩矩地行禮,之後才出門而去。
他的這番話固然恐怖,但也恰好坐實了她之前的猜想。果然這一趟的避暑,他們之間必定是有了什麼,或許是文睿淵,至少是文睿淵被冰封的心開始有了動搖。若真是如此,她所有的期望就再重見天日的一天。
常挽妝……她一定不會這般輕易地就認輸的,不到最後怎麼會知道誰才是真正的贏家。文睿淵,她不會放棄,文家,她更不會放棄。任由來者是誰,她都會遇鬼殺鬼,遇神殺神。
「少五夫人,是回去了嗎?」身邊的婢女輕聲問道,自打出了房門,白緣君的臉色就沒有好看過,不僅如此,還有愈加難看的趨勢。
「回去?」白緣君怒瞪了一眼畏畏縮縮的婢女,她怎麼會就此打道回府,對常挽妝的勢起素手無策。
「去清幽苑。」
就她一個人獨自對抗常挽妝,且不說輸贏問題,就憑文睿淵此時的心境,白緣君也是需要顧忌的,屆時他一定不會再對她手下留情,但如果是兩個人,或者兩個人以上呢,文睿淵心中的那桿秤未必就會直接偏向常挽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