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以為常挽妝無論如何都會將這齣戲演到落幕,至少必須等到常季蘭落幕,她才能落幕。可沒想到,她畢竟還是沒能等到。
他艱難地撐起身子,受傷後的身子越發地不夠靈活,他要想起身都必須使出十八般武藝來。
「怎的這麼早就開始折騰?」挽妝聽到裡面有響動,便匆匆地趕了進來。
睿淵聞聲抬起頭,眉眼間又是挽妝所熟悉的輕佻模樣。想起他昨日的注視,挽妝的臉頰被紅色淡淡地暈染開來。
「你……」挽妝撇過臉,借此遮擋住自己的尷尬。
他卻逕自伸出手,將她的臉扳回來,再仔細地瞧著。挽妝礙於他的傷勢,只輕輕地掙扎了幾下,見他不鬆手也就作罷。
「昨夜裡沒歇好吧,瞧這眼圈黑的。夫人莫非不知道傷在你身,痛在我心嗎?」
原本安撫的話語,可從文睿淵的口中說出來就帶了幾分調笑的味道。挽妝漲紅了臉,硬生生地扳開他的手,引得那人「哎喲哎喲」了幾聲。
「活該!」她背對著他,輕聲吐出這句話來。
文睿淵依舊含笑地看著她,只不過這股笑意已經和方纔的笑容並不一樣,那是發自真心的微笑。每一次逗她的反應都很有趣,讓這無聊的日子顯得不那麼難熬。
他原以為不過是遵旨娶進一位皇家指定的少夫人,誰當文府的少夫人都無所謂,只要能擔起這個責任就可以,所以他從來沒有任何的期盼過,但現在他卻是要感謝李齊珞,因為有了李齊珞的放手才能讓挽妝出現在他的生命裡。
是不是,有些事不能太執著了呢?
從前看在眼裡,記在心裡,困擾了他十幾年的心事,似乎有了撥雲見日的可能性。
睿淵臉上的溫柔笑意,背對他而坐的挽妝自是一點都沒有瞧到,她回憶起種種,認定現在的文睿淵不過是像著如何欺負她,讓她更加出醜才對。
一個滿臉溫柔地笑著凝視另一個僵直的背影,當從雲帶著銀泰進來時,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少夫人。」銀泰看過一眼臥床的文睿淵,將心裡本要喚的「妝妝小姐」改成了少夫人。
見到他的到來,挽妝滿臉詫異,「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小人是奉了旨意,前來告知文少爺與少夫人,昨深夜裡京裡傳來消息,太子殿下忽然患病,陛下接到消息後就連夜趕回京畿。太后娘娘身子不適,暫時還沒有回京,怕各位擔心特地讓小人來知位。」
太子患病?挽妝眉頭輕蹙,她沒多久前才見到了容軒,當時不還好端端的,怎麼才不見一段時間就患起病來。
「太子殿下的病可要緊?」還累得齊華連夜趕回,這病可不輕巧。挽妝擔憂地問道,身後的睿淵卻若有所思地看向銀泰。
「這……小人不清楚。」銀泰行了禮,將話帶到便轉身而出。挽妝掃過一眼從雲,後者會意地跟著銀泰也出了屋子。
「太子這病可患的是時候。」無由來的,睿淵冒出這句話之後又折騰著躺了下去。
他的話語看似戲言,然而聽到挽妝心中卻如同醍醐灌頂,剎那間就神智清醒起來。是啊,容軒早不患晚不患的,竟然在齊華出來避暑後沒兩天就患了,還累得齊華連夜趕回去。
將繡被給他掖好,挽妝瞧過一眼正閉眼休息的睿淵,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一出屋子她便逕自向從雲所住的屋子而去,銀泰早在裡面等候她多時。
「妝妝小姐。」銀泰的手上端著從雲剛沏好的茶,見挽妝進來便將茶杯往桌上一放,起身相迎。
「之前讓你打聽的事情可有眉目?」挽妝在桌子的另一邊坐下。
「昨夜裡就去問了師傅,師傅單說了是隨陛下出去時,不知從哪裡來的山豬突然地竄出來,珞王爺當時擋在陛下身前,以至於山豬最先就衝撞向他,眾人都在躲避,不知道為何文少爺會單獨地摔了出來,在千鈞一髮之際,是珞王爺及時將山豬殺死,救了文少爺一命。」
「山豬?」挽妝疑惑地看向從雲,明顯地,主僕二人心中都有了疑惑。皇家的園林怎麼會出現山豬,雖然是隨今上狩獵,哪一次不是預先就清理了周圍,再放些什麼兔子之類的小畜生進林子裡。無緣無故地會出現山豬,而且還沒有被預先地處置,這怎麼不叫人疑惑。
「皇家獵場怎麼會有山豬?」從雲將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挽妝隔著茶杯,注視著銀泰的一舉一動,一個神情。
聽到從雲的問話,銀泰也露出了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樣來:「我也不知道,問師傅,師傅也說不知道。」
連徐多福都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呢?還是知道了裝不知道。挽妝悄悄地向從雲點點頭,從雲從袖裡掏出一包銀子來,遞給銀泰。
「妝妝小姐……」
「收下吧,你家裡還有兄弟姐妹要養活,總需花費的。再說,與我還有什麼好客氣的,我有自然會給你,我若是哪日沒有了,你也不要見怪。」
聽了挽妝的話,銀泰再無猶豫地將銀子收下,抬腳準備走時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兒來。「陛下連夜趕回京畿,但太后娘娘身子不好,所以金妃娘娘特地留下來伺疾。」
看來真的如同文睿淵所說的那句,太子這病患的可正是時候。挽妝將茶杯擱在唇邊,笑容亦發恬淡。
「小姐……」瞧她之前還憂心忡忡,擔心著太子的病,這一刻竟然又笑著喝起茶來,從雲擔憂地看著挽妝。
挽妝笑容依舊,卻不再言語,也虧得凌姐姐能想出這樣的法子,她從前是最不屑耍小手段的,看來是有人在背後指點。若是其他人為她出謀劃策,挽妝不免還要擔心一二,但此時出策的人是那位,就自當另行別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