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文睿淵一番捉弄下來,挽妝早就睡意全無,叫了從雲進屋,主僕二人拾掇起帶回來的行禮。
倒是文睿淵不甚為意,自顧自地躺到床上,酣睡起來。挽妝瞧見那人睡得還算真切,於是瞄了瞄從雲,兩人均減小了動作幅度,放輕了聲音。
常季蘭回了自己的屋子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也許是忙自己的事情忙不過來,又或許是齊珞攔住了她。這一切都在挽妝的思考範圍以內,她如今念叨的就是整理好行禮還有看著時辰叫醒裡面那頭睡意正濃的豬。
她沒想過的,文睿淵會出手相助,常季蘭離開時的不甘與怒意清清楚楚地記在她的腦海裡。有的人,自己擁有了幸福就非得看別人不幸福嗎?
將東西收拾妥當,還沒喘口氣時,傳旨意的小內侍就進了院子。今晚的宴會是在行宮的蘭台中舉行,那裡是整座行宮中最大的水榭,往年的宴會也都在那裡舉行。此次隨同齊華避暑的,除了珞王與王妃,挽妝與睿淵,還有朝內的一些重要官員及家眷,稀稀拉拉的差不多有幾十號人。
本想著去叫醒文睿淵,挽妝的腳剛提起來,又想起那人惡劣的捉弄,於是朝從雲使了使眼色,自己坐到桌面,頗為清閒地飲茶。
從雲見她如此,知道她是打定主意不會親自上場,只得硬著頭皮挪到屏風後面。
文睿淵正睡得熟,一大清早地被叫起來,他又不像常挽妝一路上都在補眠。又因攬了某人很長的一段路,胳膊都有些酸了,陪她演完這場戲後,他就迫不及待地爬上床,好生休息起來。
「姑爺……姑爺……」從雲先是小聲地喚著,見那人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眼瞅宴會的時辰將至,只得用上了雙手,恨不得將他給拽起來。
她是不知,全文府上下的人都知道,喚文睿淵起床是一件痛苦的工程,要是他心情好的話也就罷了,要是心情不好又被叫起來的話,那……
果然,屏風內傳出一聲喚痛聲。挽妝驚得隨即放下茶杯,急匆匆地鑽了進來,只見從雲一張俏臉扭曲地皺在一起,而罪魁禍首瞇著眼還使勁地揉著。
「你做什麼!」挽妝果斷地拍開文睿淵揉著從雲的手。
那人努力地睜眼掃過挽妝,爾後泛著迷濛地朝後一倒,又沉沉地睡去。
「你!」挽妝顧不得其他,向上扒拉扒拉衣袖,抓住文睿淵的衣袖,使勁朝後拉著。
「嘶……」在兩人不屈不撓的拉扯中,文睿淵的衣袖成為了兩截破布。這個敗家的女人啊,文睿淵睜開眼,看了眼自己身上的錦綢。上等的錦綢,五十兩銀子一匹呢。
事情變成這樣,挽妝也知道自己方才是太用力了點,但面對文睿淵,就算是有錯也不能白白承認。她轉過身,從衣櫃裡翻出一件來扔到文睿淵的身上,自己瀟瀟灑灑地出去。
「夫人為何不幫為夫換衣呢?」文睿淵撿起被丟到身上的衣裳,被挽妝一攪合,他什麼睡意都消失了。
挽妝沒有準備理會他,交手後她明白,文睿淵這人如果你回應了,他就會越起勁,所以不予理會是最好的處理方法。
見挽妝此番舉動,文睿淵沒有露出一點的吃驚,他狀似無意地念叨著:「不是恩愛夫妻,當然不會幫夫君換衣服了,不知道常季蘭會不會也這麼想。」
話語聲剛落,挽妝就扭轉了腳步,回到文睿淵的面前。他……還真是隻狐狸,聰明又狡猾!
她狠狠地瞪了過來,文睿淵視而不見,從容地將手伸開,一副等著挽妝給他換衣的模樣。
挽妝將被撕壞的外衣脫下,遞給等候的從雲,從雲捧著這件破衣,一溜煙地就跑得沒了蹤影。這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極為怪異,她要是再呆下去說不定會被殃及,反正她也幫不上她家小姐什麼忙,還不如離開點,別成為她家小姐的拖累才是。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很安心,看見姑爺和小姐在一起就很安心,雖然姑爺的嘴臭了點,但他的心卻沒有珞王壞。
挽妝的頭就埋在文睿淵的胸前,她已經為他繫好了外衣,就差著腰帶和佩戴的香囊。文睿淵看見眼前的烏絲,閉上眼似乎都聞到她髮絲間的幽淡香味。
「好了。」挽妝將最後的一個香囊掛好,抬起頭的瞬間對上文睿淵充滿柔情的目光,窘得當下臉紅起來。
這樣的丫頭,真是有趣至極呢。
文睿淵瞧著她臉上的紅暈,笑得頗為大聲地轉出屏風。
夜幕將至,夕陽還掙扎著最後的一絲光亮。蘭台裡面忙碌的宮人們已經將燈籠都掌亮,照著佈置完畢的席間。
挽妝與文睿淵踏出院子的時候,並沒有再次遇見常季蘭,聽帶路的小內侍說,是銀泰特地交代了,這院內的文少夫人和珞王妃分開指引,於是常季蘭在挽妝之前就被請去了蘭台。
他還真是有心,挽妝露出淡淡的笑意。
許多年不曾來過這座行宮,路過的每一處院落似乎都有著她與那人的回憶。從前她只覺得心中滿滿都是那個人,卻不知道究竟都有些什麼,如今一邊走著一邊回憶,屬於他們的過往也不過只有那些而已。
待他們閒庭信步地到了蘭台時,席間已經坐了不少人。有些人認識,有些人面生得很。
挽妝的位置就在右邊的第二位,第一位是珞王妃常季蘭。就知道會如此,挽妝心中歎息著,臉上卻不露聲色,緩緩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她的到來,讓原本喧嘩的蘭台瞬間就噤了聲。關於她的流言,京畿內誰人不知呢。此刻從前拒婚的珞王,新嫁的文睿淵,還有珞王鍾愛的王妃常季蘭都在一堂,不知會是什麼局面!眾人均是興致勃勃,毫不掩飾的興致勃勃。
常季蘭掃過她一眼,卻出乎意料地沒有譏諷她,而是越過她同她身旁的禮部尚書夫人閒聊起來。
挽妝覺得沒趣,就端著眼睛百無聊賴地四處打量,也不出聲。眼瞅著一場好戲就這麼沒有了看頭,眾人也是失望地恢復了喧嘩。
忽然一聲刻意拖長了的「陛下駕到!」讓蘭台再一次安靜下來,眾人紛紛起身,向由遠及近的齊華行禮。
「都平身吧。」齊華走到主位上,這才向眾人擺擺手。
挽妝隨著其他人而起身,正歡喜著自己的救星總算出現時,卻被驚呆住。
怎麼會是她?
齊華哥哥身邊坐著的人怎麼會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