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完全把他當成了丈夫,喋喋不休地說著。
可李錦軒有些心不在蔫。不知怎麼的,他心裡總是不踏實,彷彿一直有根看不見的線,一頭牽在另一個地方,繫在另一個人的心裡。
看完出來,李錦軒準備告辭,林芙蓉卻笑咪咪地邀請說:「再去坐一會吧。」
說著,掉頭把目光直直地探過來。
李錦軒卻惶惶地不敢接,可又不敢說不。他的性格就是這樣,總是怕惹了對方不高興,一舉一動都很在意對方的感受和反映,所以活得很累。
他又不聲不響地坐進林芙蓉的車子。
林芙蓉卻沒有往飯店方向開,而是直接開到她住的地方。到了那裡,他心照不宣地跟著她往上走。
進了家門,林芙蓉又熱情起來,像妻子一樣關心他:「快去洗個澡吧,看你出了多少汗,襯衫都濕了。」
李錦軒有些害羞,不肯去洗。林芙蓉也就不再強求他,給他去冰箱裡拿冷飲喝。
忙完,林芙蓉才坐到他身邊,靜下來,溫柔地靠在他身上,伸出白嫩的左手撫摸著他的臉:「不要想不開了,以後吸取教訓就行了,啊,開心一點。」
李錦軒伸手摟住她:「你真好,可我覺得對不起你。」
林芙蓉往他懷裡偎了偎:「你現在生氣也沒用啊?」
這時,李錦軒腰裡的拷機突然不識時務地響了起來。他按著它一看,不禁吃了一驚。
這是倪麗紅宿舍樓下面的號碼。
李錦軒也太老實了,一點也不會裝。他一看見這個號碼,神色就不自然起來,臉也為覺漲紅了。
林芙蓉好奇地問:「誰給你打拷機?」
他欲蓋彌彰地說:「一個一般朋友,不回,讓它去。」
可是拷機停了一下,又響了。
林芙蓉從他的神色上看出了異常:「你就回一下吧。」說著,拿起他的拷機,看著號碼,用她的大哥大撥起來。
李錦軒沒想到她會這樣,害怕極了,想搶她手裡的拷機。
可是,林芙蓉卻一閃,避開,繼續撥,撥通了,交給他說:「通了,快接吧。」
李錦軒這才驚慌失措地跳開去接聽,可是臥室就那麼小,他能躲到哪裡去呢?他轉了一下,沒有躲的地方,只得又坐回到沙發上。
大哥大裡的聲音特別響:「喂,是個清脆的女人的聲音,」李錦軒嗎?我是倪麗紅啊,你怎麼這麼長時間不給我打電話?你在哪兒啊?生意做得怎麼樣?從老家回來了沒有?「
他尷尬得額頭上汗珠直滾,不敢出聲。
「喂,喂,你說話呀,」話筒裡的聲音越來越響,「你聽得見嗎?」
他見林芙蓉豎著耳朵,聽得臉色鐵青,趕緊將大哥大關了。然後不安地低頭坐在那裡,一聲不吭。
臥室裡鴉雀無聲,只有兩個人緊張的呼吸聲和怦怦的心跳聲。
林芙蓉的臉扭曲著,難看極了。沉默了好一會,她才輕聲問:「她是誰?」
「她。」李錦軒結結巴巴地說,「她是,一個進修生。」
「是你女朋友?」她目光如錐地朝他眼裡刺來。
「哪裡?我們只是,一般朋友。」李錦軒的頭越垂越低,身子也瑟瑟發抖起來。
林芙蓉被一股強烈的嫉妒之火燒得臉色焦黃,兩眼噴火。她憋了好一會,才終於爆發出來,氣憤地提高聲說:「不對吧,你以為我看不出來?我也是個過來人呢,你們的關係,絕對不一般。」
李錦軒的頭幾乎要低到褲襠裡去了。
「你是不是問我借了錢,去討好她?」林芙蓉用最厲害的話刺激他。
「不。」李錦軒猛地抬起頭,爭辯說,「不是的,我,真是做生意。」
說著,連忙從包裡拿出魯興旺寫的那張三萬元借條給她看。
林芙蓉對這個已經不感興趣了。她冷冷地說:「我不用看,你做不做生意,關我什麼事?」
李錦軒愣愣地看著她,不知說什麼好。
林芙蓉呼地站起來,胸脯急劇起伏著,狠狠地說:「對不起,我下面還有事,你最好在一個星期之內,將另外的一萬錢還給我,我們就到此為止吧。」
李錦軒呆呆地跟著她走出家門,心裡既難過,又矛盾。他眼前發黑,地皮起伏,腳步也有些踉蹌,卻一句哄女人的謊話都說不出來。
實際上這時候,他只要態度堅決地否定一切,或者抱住她用哪怕是虛情假意的激情哄騙她,感動她,她都會相信,都不會那麼決絕地與他斷交。其實,這也是林芙蓉所希望的,可他就是做不出來。
回去後,李錦軒馬上趕到南區去哄騙倪麗紅。哄騙她是出於他的真心,發自他的肺腑。所以他認為這不是真正的欺騙,而是求愛的一種策略和方法。
不愛而說愛才是欺騙。他是這樣想,也是這樣做的。他剛才寧願被愛他的富姐趕走,也不說違心的情話。寧願繼續過窮困潦倒的生活,也不肯暫時委屈一下自己。
可是,他能哄住這個心性高傲的美女嗎?
晚上,他兩手空空地走進倪麗紅的宿舍,涎著笑臉說:「你們好。」
倪麗紅烏著臉,噘著嘴坐在那,一動不動,一聲不吭。
一個臉蛋麗紅麗,但個子矮小的女同學半開玩半埋怨地對他說:「喂,下午你是怎麼回事啊?害得我們的郭大美女回來就甩書本,氣得連晚飯都沒吃。還不快去請她出去吃飯,向她賠禮道歉啊?」
李錦軒緊張不安地走到她跟前,輕聲說:「真生氣啦?你,聽我解釋一下好不好?」
倪麗紅沒吱聲,但耳朵卻豎了起來。
李錦軒只得編著謊言說:「下午,我正在一個朋友處談生意,接到你的拷機,我,我就借他的大哥大回過來。沒想到他的大哥大信號不好,我那邊,一點聲音都聽不出。」
倪麗紅聽他這樣一說,臉色才慢慢放晴,但依然沒搭他的腔。
李錦軒只得硬著頭皮說:「走,出去吃飯吧。」
倪麗紅僵持了一會,才站起來跟他走了出去。
「這次,你做得怎麼樣?」一走出宿舍樓,她就關心地問。
他只得說謊:「做得不錯,但錢還沒有收到,只拿到了一張欠條。過一陣,我還要去討錢。」
為了取信於她,他將那張三萬元的欠條拿給倪麗紅看。
倪麗紅接過,認真地看了看,說:「那你還做下去嗎?」
他煞有介事地說:「當然做嘍,堅持下去,才能成功嘛。」
他嘴上說得很硬,心裡卻空虛得像個漏氣的風箱,不停地絲絲往外冒氣。
找飯店時,李錦軒底氣不足地說:「我已經吃過了,你看,你想吃點什麼?我陪你去。」
倪麗紅聽他說這種小氣巴拉的話,就說:「那就去吃一碗麵條吧。」
李錦軒的心暗暗鬆了一下,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很隨便地跟她走進了一家蘭州拉麵店。倪麗紅只要了二兩拉麵,別的什麼也不要。
李錦軒靜靜地看著她嗦嗦地吃著,心裡說不出的難過,覺得太虧待她了。你真無能啊,怎麼只請心上人吃一碗拉麵呢?
他心裡責怪著自己,羞愧地埋怨著自己,還是什麼狗屁總經理呢?總經理怎麼只請自己的漂亮女友吃一碗兩元錢的拉麵呢?這樣下去,你是遲早要失去她的呀。
吃完出來,他們沿著那條街道往回走,默默地走著,誰也不吱聲。他心虛地不敢拉她的手,倪麗紅也保持著與他的一拳距離。
走著走著,眼看要到拐彎處了,拐上進入南區大門的那條光禿禿的通道,就不能擁抱接吻了。李錦軒有些著急,不吻一下她,怎麼能安心?也不好對她交待啊。
走到一棵大樹下,李錦軒停下來,咳了一聲。
倪麗紅有感應似的停住,站在那裡不動。李錦軒走上去,從前面抱住她,可是不知怎麼搞的,他手軟軟的,沒有以前那麼堅強有力了。連身體也軟綿綿的,沒有了雄性的威猛和衝動,甚至連接吻都沒了強勁的力量,更不敢再多說我愛你的情話了。
他彷彿例行公事似地,匆匆抱了抱她就分開了,然後送她回宿舍。
這就是物質決定意識啊!
以後,李錦軒去得越發稀少了,沒了追她的底氣和激情了。他越是愛她,就越是覺得應該對得起她,要以實際行動來愛她。
所以,他拚命地在外面奔波,想尋找機會,東山再起,幹出點業績來給她看看。可他還在底層菜根族中盲目地穿梭奔忙,能有收穫嗎?更不要說他急功近利,想一夜暴富,第二天早晨就以百萬富翁的身份出現在心愛的人面前了。
隨著結業日期的臨近,倪麗紅卻越來越著急了。
一天晚上,李錦軒剛走進她的宿舍,還沒坐下,她就有些迫不及待地問:「你的公司在哪裡?這麼長時間,你還沒帶我去看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