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瞳十五歲的時候,催眠術已經練到了半吊子,初級的催眠術早已不在話下。
彼時,她的個子也竄到了1米61,正好夠到了炎洛的肩膀。
而炎洛還是維持著世界頂級殺手的身份,隱匿地住在C市中,表面上和常人並無異。
只是,殺手這樣的工作,並不是每一次都能順利,總有遇到強手,總有遇到難對付的人的時候……終於有一次,他在解決某個毒梟團伙的行動中受了傷。
子彈打在了他的肩胛骨上,幸虧他側身及時,子彈才沒有碰上他的心臟。
當然,那些敵人,早已被炎洛掃除乾淨。能夠傷了他的人,他永遠不會允許留在世上。
「他真的死了嗎?」蘇瞳靜靜地坐在一邊,聽著炎洛將前因後果說完,不甘地咬了咬下唇,半響才喃喃地問了一聲。
那個打傷師父的人,真的死了嗎?
「嗯。」炎洛點點頭,唇角揚起一抹清淺的弧度,仰面坐在沙發上,朝著櫃子頂上的醫藥箱指了指,「瞳瞳,幫師父換藥。」
這一年來,除了催眠術,他也教了她一些基本的藥理知識。
因為前世和今世的記憶並存,所以在教她的時候,他有更多可以傳授的東西。而蘇瞳的理解能力和掌握能力也讓炎洛嘖嘖稱奇——
她不是應試教育培養出來的孩子,卻正是這種自由自在地興趣培養,反而讓她更非同一般。
「好。」蘇瞳點頭,連忙小跑著衝到了櫃子那邊將藥箱拿了過來,放在炎洛前面的茶几上,然後認真地剪他肩膀上的紗布,檢查他那邊的傷口。
繃帶一鬆,蘇瞳稍稍用了一點力,讓殘餘的血痂和皮膚分離,這才看清了他肩胛上的那個槍洞……
「嘶……」炎洛痛得咬了咬牙,額頭上隱約可見暴起的青筋,他緊捏著拳頭,扯著乾涸的唇角朝著蘇瞳安撫一笑,卻不說半個「痛」字。
蘇瞳皺了皺眉,強忍著心中的震驚,從醫藥箱中掏出棉球和碘酒幫他消毒。用棉球擦乾淨周圍血痂的時候,她才看清楚了那個猙獰的槍口,也瞬間明白了當時的處理方式——子彈是打入身體裡面去了,而炎洛肯定是自己處理,用鑷子子彈強行取了出來!
傷口邊上猙獰的痕跡,就是鑷子留下的……
「師父……」蘇瞳的聲音有些哽咽,兩手不禁微微有些顫抖,深吸了一口氣,強忍著鼻翼間的酸楚,「那個人真的死了嗎?」
她恨死那個人了!
如果他沒死,她肯定會手刃了那個人為師父報仇!要知道,殺手在外面執行任務的時候,如果受了傷,是絕對不能去醫院的,會被人查出來……
師父這樣……受了多少苦?可想而知!
「呵呵……」炎洛乾笑,抬頭正好對上蘇瞳一臉的擔憂,眼中的戲謔不由地化成了一片寵溺,「放心,師父沒事。」
「那傷口怎麼這麼深……」蘇瞳開始無理取鬧地哽咽,在幫他包紮傷口的同時,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你自己處理的話,那麼痛……」
「有事的話就回不來了……」炎洛無奈地低喃,本來想要勸慰她幾句,卻不想剛開口說了一句,蘇瞳就爆發出來——
「什麼叫回不來?」她大力地按上繃帶,包紮的力度讓炎洛疼得再度臉色發白,而蘇瞳也在同時躍上他的膝蓋,衝動地差點掐住他的脖子,「師父你敢不回來,我就……我就……」
就了半天,也就不出一個所以然來,終於趴在炎洛沒有受傷的那個肩膀上嚎啕大哭……
在這個世界上,她就只有師父一個親人了,如果師父還回不來,她怎麼辦?她不怕淒楚的生活,不怕顛沛流離,她只怕,這個世界上只剩下她一個人!
「瞳瞳……」炎洛拍了拍她的肩膀,本想輕笑著安慰她一句,卻在聽到她嚎啕大哭的聲音後,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他們,離不開彼此。
只是,她永遠不知道,他愛她。
「師父,你不要再去做任務了好不好?」她將頭埋在他的肩膀上,盡量不碰到他另一處的傷口,「這次已經受傷了,萬一子彈再偏一點,打到心臟怎麼辦?萬一下次再有很厲害的人出現怎麼辦?」
「不會……」炎洛低喃,任由蘇瞳這麼抱著,目光越過她的頭頂,帶著幾許空洞,遙望著遠方。
叫他怎麼解釋才好?
這個行業,不是說進就能進得來的,當然,一旦進來了,有所名氣了,也不是說退就能退的。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此刻的炎洛,心中也是無奈,他的心裡也渴望脫離這種殺人的生活,也渴望找一個世外桃源安度一生,只是……他找不到脫離的契機!
當然,炎洛還不知道,當他找到那個契機的時候,也正是他的世界被顛覆的時候……
「哭好了沒有?」他就這樣默默地抱著她,等到蘇瞳哭累了,埋在他脖子中的哭聲變小了,炎洛才抬手在她的脊背上拍了拍,「瞳瞳,師父累了,你下來吧?」
他現在受了傷,還真是抱不動她了……
「啊,對不起對不起!」蘇瞳這才反應過來,連連道歉,手忙腳亂地從炎洛身上爬了下來,乖乖地在一旁坐好,只是可憐兮兮地看著臉色仍顯虛弱的炎洛,眼中滿是不忍——
師父受的這個傷,什麼時候才能好啊?
「師父沒事,不用擔心。」炎洛拍了拍她的肩膀,眼中的寵溺意味更甚,他摸著她柔軟的髮梢,故意扯開話題,「瞳瞳,給師父吹個催眠曲好嗎?師父睡不著……」
「好。」她點頭,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她跑到自己的屋子中拿出那個口琴,用書上的方法吹出催眠曲,腦中天真地想著:只要師父睡著了,傷口不疼了,就能好得快了……
炎洛微微一笑,走到自己的房間躺下,任由蘇瞳坐在床沿上施展著她的「催眠大法」,配合著閉上了眼睛。
熟悉而悠揚的曲調,像是從記憶深處拔出來,讓他隱約想起了很多年前,也有人吹過那首曲子,當時站在面前的敵人詭異地昏睡過去了一大片……音調相似,只是現在的蘇瞳,吹出來的音符,還稍顯青澀了一些。
他滿足地逼著眼睛,還從來沒有告訴過她——她的催眠術,雖然對旁人有效果,但是對他,從來都沒用!在那個世界沒有用,在這個世界一樣沒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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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良久,見炎洛躺在床上不動了,蘇瞳才輕歎,緩緩地將口琴放下,可憐兮兮地坐著,朝著炎洛的方向蹭了蹭。
師父睡著了吧?
她咬了咬下唇,安靜地看著師父俊逸的側臉,眼角的餘光正好看到了他肩膀上的傷口,眼中的不忍更甚!她覺得師父好辛苦,而她……好心疼!
「師父,你等我……」蘇瞳不由自主地低喃著,小手鬼使神差地伸過去,抓住炎洛溫熱的手掌,蔥白的指尖在他掌心中的繭子上摩挲著,「等我變得厲害一點,我就能幫你了……」
她會更努力地練習催眠術的,她一定要比書上形容得更加厲害,然後跟著師父出去,做能站在師父邊上的人!
她坐在床邊,一聲一聲地低喃著,然後小臉埋下去,最後終於在炎洛的邊上呼呼地睡了過去……
聽到她沉穩的呼吸,炎洛才在黑暗中睜開了眼睛,他側頭,看著她熟睡的容顏,感覺到她微涼的小手還緊緊地拽著自己的手指,心中湧上一層莫名的感動和溫暖……
瞳瞳,你就這樣一直依賴著我,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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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蘇瞳醒來的時候,炎洛已經不在。
她揉了揉眼睛坐直身子,茫然地看著蓋在身上淺藍色的被子,愣了半響,才反應過來——昨天竟然睡在師父的房裡了!
本來只是看師父睡著了,想要留下說說話,卻沒想到最後睡了過去。只是蘇瞳不明白:自己明明是用催眠術讓師父睡著的呀,照理說,師父應該睡十二個小時才起,怎麼……他醒這麼早?
「師父?」她探頭探腦地喊了一聲,沒有聽到任何的回應,心中猛然產生一抹不安:師父不會又是出去做任務了吧?
他的身上可還有傷呢!
想到這裡,蘇瞳皺起了眉頭,倉皇著從床上爬起來,直接將身上的被子往旁邊一甩,就著急地朝著外面衝過去,只是剛走到房門口,正好和炎洛的身影撞上。
「怎麼了?」他蹙眉,微微側了側身子,將受傷的那個肩膀向後移了移,顯然剛剛被蘇瞳這麼一撞,痛得不輕。
「師父?」蘇瞳一怔,下一秒心中陡然一喜,開心地想要抱住炎洛的脖子,但是手伸到一半,想到他肩膀上的傷,又忍了下來,兩手保持著尷尬的姿勢僵硬在半空中,絲毫不減眼中的喜悅,「我還以為你又走了!」
她的眼中亮晶晶的,帶著最真切的關心,讓炎洛的心裡也不禁暖融融的。
他揚唇輕笑,想要摸摸她的腦袋讓她不要胡思亂想,目光卻先越過她,看到了被扔在地上的被子,嘴角不由地先抽了抽。
「瞳瞳……」他收回手,無奈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能不能,下次不要扔我的被子了?」
她一著急,就會習慣性地將身邊「無關痛癢」的東西甩到一邊去,這種雷厲風行的行事作風是不錯,但是……扔的是他的被子啊!
「啊?」蘇瞳一愣,反身正好看到「狼藉」的屋子,被角所過之處,還順便掃蕩下來了一大批擺設……她真的是罪人啊!
師父是最愛乾淨和整潔的人了!
她把師父的房間弄成這樣……
嗷!造孽啊!
「我幫你去疊被子!」蘇瞳笑嘻嘻地開口,搶在炎洛之前返回房間,一副討好加拍馬屁的姿態,將地上的被子撿起來疊好放好。
炎洛莞爾,只能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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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炎洛受傷,他答應蘇瞳最近的三個月都不會接任務,只在家裡陪她。
說是陪,但顯然蘇瞳一點也沒有要炎洛陪的意思,相反的,她一改往日喜歡粘著炎洛的作風,而是拚命地學習催眠術,將厚厚的一本「催眠學」全部背出,然後苦練。
有時候練眼神和潛意識催眠的時候,她就照著鏡子對自己練,練到自己被催眠了就算成功!
她的辛苦炎洛都看在眼裡,雖然不忍,但終究還是沒有開口阻止。
他知道蘇瞳想幹什麼,更知道她的倔脾氣,這樣勸她,是完全勸不住的——她不讓他離開,故意讓他留了三個月的時間在家裡,就是想利用這三個月將催眠術練到爐火純青,然後跟著他一起出去……
瞳瞳,你這樣,又是何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