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點頭算是回答她了,娘不喜歡她,但這麼多年來對她也照顧不少,深宅之中都會這樣,男人三妻四妾要學著習慣,但是不必為了學著習慣而將其他妻妾視為仇敵,因為娘深深的明白一個道理,這個人走了,會有下一個,自己要鬥,永遠也鬥不完。
「以柔啊,坐下一起吃粽子吧。」娘使了一個眼色,那丫鬟乖巧的在我的下手放下一張梨花凳。
家中等級森嚴,家主,主母,嫡女長女,其次才輪到妻妾以及她們的子女,所以雖然她是我的長輩,但在很多時候她都要給我幾分面子。
「姜姨娘。」我客氣的衝她點點頭,她卻上上下下將我看了個遍,最終訕訕笑了笑,謝過母親剝的粽子。
爹看著她發話了,「綰卿到這裡的事情,不要和別人說。」
姜以柔徐娘半老風韻猶存,說話的時候帶著幾分嬌氣「老爺說的哪裡話,以柔明白其中利害,綰卿既然來了咱們一家人可算是團圓了,只是我那苦命的碧螺還在宮裡,不知什麼時候得見天日啊。」
說著作勢又要抹淚,我轉頭去看她,眸光清冷讓她猛然一怵,她抬起頭又呵呵笑道「今日端陽,本不該說這掃興的話的,來,綰卿,吃粽子。」
我淡淡說道「姨娘是在怪我當初讓妹妹替我進宮嗎?」
「這...這我哪敢怪啊,你是大小姐,她一個庶女的命,值不了幾個錢,替你,也是她的本分,應該的,應該的。」
她的話讓我娘都狠狠的呼了一口氣,礙於爹爹在場不好直接說她,爹爹本來就覺得有愧於碧螺母女,更不會說什麼,讓這姨娘逞口舌之快也落得心裡痛快。
我不急不緩的問道「若是碧螺不進宮,那請問姨娘,讓碧螺做和親大壅的太子妃,黎國破滅,她能像我一樣活下來嗎?」
她本來想要刺激我的話反而被我仍還給了她,她臉色不太好,但自始至終也沒再說什麼。
當天晚上我沒有趕回郊區的宅邸,娘為我整理了廂房,滿心歡喜,一直在我房裡坐了半日都還不肯離去。
燭光明滅,母親用銀刀削著手上的一顆蘋果,只有她知道我吃水果不喜歡吃皮,也是以前在家裡她嬌慣的,後來的到了大壅,這些習慣都在不得已中被磨圓了。
削好了蘋果,母親將蘋果切成了小塊放在碟子裡,滿心歡喜道「吃吧,娘還不知能給你削幾次蘋果了。」
「娘...」
我們倆心知肚明,本來想要安慰她的話到了嘴邊又嚥了下去,吃了兩口蘋果,娘又問起我在黎國的日子,詳細問了我是怎麼來到大壅的,我一一實說了,娘最終還是幽幽歎了口氣。
「你既然和大壅的皇上...又何必再去招惹他那太子,女兒家,心高氣傲也罷,溫柔如水也好,最重要的還不是貞潔二字...」
母親說的委婉,卻讓我一時心裡不太痛快「我什麼時候去招惹太子了,我又何必去招惹他,沒有他,我一個人照樣上帝都來,至於端木夙珩...娘,不要再提他了好嗎。」
母親拿手指在我額上用力一戳「就你這性子,吃多少虧都是少的,我這是做了什麼孽,讓你和承軒受遭這些罪。」
我低頭不語,提起軒哥哥我心裡也有很多愧疚,但那些過去的事情也過去了,我不想舊事重提,希望在以後能忘記吧,可是,真的能忘記嗎。
又和母親說了會話,送她出去這才躺在了床上,並不覺得困,但是閉上了眼睛就這麼不自覺的睡了過去。
清晨起來的時候父親已然下朝回來,我梳洗打扮出去用飯,一家四口,父親,母親,還有姜姨娘,只丁嬤嬤一人在一旁伺候著。
丁嬤嬤給我們盛飯,母親問了我起居是否習慣,睡的怎麼樣,姜姨娘也一個勁的說昨天沒仔細看,今日一看大小姐越發漂亮了。
只父親一人漠然不語,過了一會,有些侷促的從袖裡掏出一個油紙包,獻寶一樣遞到我手裡,臉上帶著赧然的笑意「不知道你在大壅的這兩年有沒有吃過,呵呵,你住在宮裡怎麼會吃過呢,你看看。」
母親也好奇了,當先拿了紙包拆開,裡面疊著五個小餅「哎呦,這不是驢肉餅嗎?難怪今兒回來的晚,你是去買餅了?」
父親笑了笑不說話,母親又將餅送到我面前「上次給你爹買過一回,他覺得好吃,我吃不慣這個,你嘗嘗。」
「好。」我笑了笑拿起一個,這餅做的簡單,倒不如宮裡的精細,但咬了一口肉香撲鼻,肉餡飽滿,鮮香無比,肥而不膩確實非常不錯,只是不適合做早點。
「嗯,是好吃。」我對上父親期冀的目光點頭讚道「做的確實很好,在宮裡是吃不到的。」
姜姨娘打趣道「綰卿快別吃了,這麼油膩的東西哪能早一起來就吃,來,先喝碗粥。」
「好。」我點頭接過粥。
母親又道「這平頭百姓早上通常是要吃的飽飽的才有力氣幹活啊,所以這些肉餅什麼,饃饃啊在民間的餐桌上最為常見。」
姜姨娘不再說話,低頭笑了笑似在躲避尷尬。
父親見我吃了就很高興了,又招呼我吃別的小菜,一家人圍在桌邊倒也其樂融融。
用過早膳,父親去書房辦公,母親拉著我去看她栽種的花,姜姨娘一路上說的起勁,什麼母親種花的時候就說大小姐最愛這些個花了,不知道她在大壅的日子裡是否也會自己栽種些鮮花什麼的。
我掩唇但笑不語,我在大壅的這些日子雖然暗裡過的驚心動魄,實際表面上也算是比較光鮮的,要風得風,要雨也有雨。
我們三人,母親端莊嫻雅,姜姨娘風韻猶存,再加上我也算是豆蔻年華,拂柳折花,也算不辱沒這小小一方園圃的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