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後,大地上,迎來了初春的第一場雨。
瀝瀝灑灑,猶如牛毛般從天而降。
積雪漸漸溶化,化做灘灘水窪,與雨水交融,滋潤了大地萬物。樹木抽出了新葉,春草從泥土中發芽,山林蔥鬱,春草萋萋!
京城的老百姓們,在經過凱旋門外時,望著那已不復舊日輝煌的城門,每個人,都會歎上一聲,為之惋惜!
三天前的新年慶典,一出荒唐的政變,終以百里長風壓倒性的勝利而結束。然而,這一年的慶典過後,京城上空,卻凝聚著厚重的殺氣!
因為就是今日,在這春雨飄飛,萬物復甦的時節,參與那場政變的逆臣們,連同他們的家族,將在今日被處死!
數以千計的人,其中不乏那些曾在朝中風光一時的人!
午時三刻,高台上的負責監斬的若天遠面無表情的拋出了斬殺令牌,偌大的廣場,哭聲震天!
手起,刀落,鮮血飛濺,蜿蜒成河,彷彿連天邊的閒雲,都被染成了血紅色。
皇宮,天辰宮外,一道明黃色龍袍身影靜靜佇立,遠處瀕臨死亡的恐懼哭聲傳來,他輕輕一聲歎息。
他的長髮隨風輕揚,金冠束髮,氣宇軒昂,令人不可直視!
身後傳來急急的腳步聲,他沒有回頭,只淡淡問道:「如何?」
張豐年躬著身,恭敬道:「回皇上,一切已辦妥!」
「很好。」百里長風輕輕點頭,轉身走進正殿。
才走了沒幾步,簾幕後,緩緩走出一人,腳步還有些虛浮。
張豐年一見,立即行禮:「奴才叩見雪貴妃娘娘!」
若雪鳶的臉色很蒼白,就連那嘴唇,都毫無血色,顯得她的眼,如黑曜石一般,更回黑亮清透!
她轉了轉眼珠,對張豐年露出一絲笑:「張豐年,你先出去,我有話,要跟皇上說。」
「這……」張豐年悄然望了幾眼百里長風,見他點頭,他再行一禮,退了下去。
空曠的大殿,溫暖怡人,香爐中,輕煙裊娜,香氣四溢。
百里長風低頭,看了看她光著的小腳,不悅的蹙起眉,上前,一把將她打橫抱起。
她沒有掙扎,任他像呵護寶物一樣將自己放在床上蓋上被子,愛憐似的撫著她的臉頰。
「鳶兒!」
他輕喚,令她的身體輕輕一抖。
她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淡淡道:「百里天行呢?」
一根纖長的手指驟然輕按住她的唇,他的聲音溫柔纏綿,令人昏昏欲睡:「先別說天行好嗎?鳶兒,三日來,我一直等著你醒來。」
「皇上有心了。」
聽到她似嘲諷般的話,他的眸色漸深:「等著你醒來,只想告訴你一句話,那天你問我,還喜不喜歡你……」
咚,咚,咚……
心臟開始不規律的跳動,若雪鳶只覺得嗓子如久旱的大地一樣,火燥乾澀,隨即,她聽到了自己充滿期待而又小心翼翼的聲音:「那你的回答呢?」
「我愛你,從未改變!」
她愕然抬眸,撞盡了他星子般的眼,那深處,彷彿有兩竄火苗劇烈的跳動著,卻又像水一樣柔和,溫暖潤澤了她的心,她的眼。
那心中滿脹脹的甜蜜的惆悵,那朦朧的激動,頓時化做了一道道熱流,衝向鼻眼。
她低頭,有淚水滴落。
她狠狠的抹一把,抬眼望著,充滿希冀:「你再說一遍,我沒聽清。」
百里長風悠然一聲歎息,捧起她的臉,溫柔的湊了上去……
若雪鳶瞪大眼,眼中依稀可見水光,她全身僵硬的承受著唇上傳來的溫軟的觸感!
「我說,我愛你!」
呢喃般響在她耳跡,她的心,一下子鼓脹了起來,她想,或許,這就是幸福的感覺吧,澀澀地,滿滿地,盛著絲絲甜蜜的憂愁。
她抬起胳膊,緊緊摟住他的頸,主動湊上了唇,輾轉吸吮,耳鬢廝磨……
情到深處,百里長風倏然握住她調皮的探盡他衣內的手,眸色深深,不見底端,聲音沙啞低沉:「鳶兒,現在不可以!」
若雪鳶迷茫的眨眨眼,徒然反應過來,意識到自己的手伸進了他的衣袍內,她連忙收回,饒是她臉皮厚無城牆,這時也霎時間變得通紅,像極了熟透了的番茄。
百里長風緊緊的盯著她,那被自己吻得紅腫的紅唇微張,像櫻桃一樣誘人,喉頭緊了緊,他連忙移開眼,伸手替她拂順額前凌亂的細發。
「你身上還有傷,現在還不是時候……」
聽他這話,似乎好像大概在說……是她猴急??!
若雪鳶臉上難得的露出一絲尷尬,為了掩飾自己的不自在,她的雙眼故意大膽的瞟向他的腰腹以下,古怪的笑聲還有著澀澀的沙啞:「確實不是時候,我倒是忘了你的情況!」
「忘了什麼?」百里長風疑惑不已。
若雪鳶打著哈哈矇混過去:「我是說忘了我還有傷。」
「那還不好好躺著?」百里長風故意眼一瞪,動作卻極及溫柔的替她掖好被角。
「百里長風?」她輕喚道。
「嗯?」他將被子拉得高了一些。
「百里天行……他怎麼樣了?」
「……」他手一僵,隨即撫上她的臉:「他沒事。」
「那我……」
「任何事情,等你身體康復了再說!」他生硬的打斷她的話,命令道:「閉上眼!」
「幹什麼?」若雪鳶白眼一翻:「百里天行他為了我……」
「不准說他!」
若雪鳶愣住,不明所以的望著他,蹙起了眉:「你幹嘛生這麼大氣?」
百里長風深深的望著她,哀怨而憤怒:「你若是惦記著他,朕立馬帶你去看他,從此以後你們不要再出現在朕面前!」
「……」她一怔,徒然明白了他突然的冷漠與疏遠從何而來,心下一暖,笑意不自覺的溢出唇角。
她伸出手,緊拽著他的袖子,霸蠻的喝道:「百里長風,你竟然敢趕我走?」
「跟他走,不是你一直以來的心願嗎?」
「屁!」
百里長風瞪眼,臉色不悅。
若雪鳶坐直了身,真摯而坦誠的望著她,臉上是從未有過的認真嚴肅:「百里長風,事到如今,你還看不出來,在我心裡,真正愛的人是誰嗎?」
他放在膝蓋上的手緊握成拳,沉聲道:「難道不是天行嗎?」
唉!
她長歎一聲,張開臂膀抱住了他,感受到他身體一僵,她又氣又喜,佯裝怒喝道:「你是頭豬啊,我明明喜歡的是你好不好!」
「你敢罵朕?」
若雪鳶氣得火冒三丈:「這不是重點好不好?!!」
「那什麼是重點?」
「重點是……」
望著百里長風似笑非笑的眼,她突然緊閉上嘴,怒火在胸中屯集!
丫的,敢耍她?!
「哎喲~」
一聲哀嚎,她捂著肩頭的傷口,臉上突然呈現出痛苦之色,整個人無力的向床塌倒去!
百里長風大驚,忙扶著她,焦急詢問道:「怎麼了?是哪裡不疼?鳶兒,你別嚇朕……太醫!張豐年,快傳太醫!!」
閉著裝暈的若雪鳶暗地裡早就笑開了花,感受到他的焦急與擔憂,她的心中,一絲絲幸福感鋪天蓋地的襲來!
或許,這樣就很好了吧!
不管他對她,或者她對他,曾經發生過什麼,至少,此刻,她安安穩穩地躺在他懷裡,聞著屬於他的氣息,聽著他擔憂而溫柔的輕喚……
她想,她還是很容易滿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