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垂眸，伸手覆向腹部，才笑著說完，「不再需要一個多餘的。」
她的孩子，便是多餘。
林宛如沒有繼續為那人辯解，只是將目光睇向窗外，幽幽道，「你以為……你又能瞞他多久？」
縱使做得再隱秘，也終究不可能隱瞞一輩子，她，又要堅持多久？
顧凌爽臉上有些釋然，淡淡的弧光噙在嘴角，她說，「為了他好，為了孩子，我會離開。」
新的一年，她擔心的那件事不會再發生了，而她，也沒有留下來的必要。
「在此之前，你能幫我保守秘密嗎？」
*
林宛如走後，顧凌爽才又回到床榻上，許是做了決定，她臉上已是淺淺的笑意。
寶寶，你知道嗎，娘親很愛你，所以才逼不得已要帶你離開……
寶寶，你會怪娘親害你失去爹爹嗎？
寶寶，其實……娘親也捨不得，但為了讓他不為難，我們一起離開好嗎？
寶寶……娘親好像，已經開始想他了……
*
臨湘閣的護衛很嚴密，顧凌爽連大門都出不去，更別提離開。
也許，她心裡是不希望離開的，或者……
想在離開之前，再見他一面。
但顧凌爽怎麼都料不到溫晴夏會來找她，肚子已是明顯的隆起，溫晴夏由著紫鳶攙扶進屋，每一步都顯得吃力很多。
顧凌爽站在主臥裡，讓秋水上了茶水，便不說話。
溫晴夏也只是一笑，讓紫鳶退下，紫鳶似乎是不肯，顧凌爽見狀，淡淡一哂，「溫姑娘要說什麼就開口吧，不必這般隱秘，再者，若是你我獨處時你又出了什麼差錯，我一個不受寵的棄妃可是賠不起。」
裡面的嘲弄，讓溫晴夏皺眉，厲聲退了紫鳶後，她方看向顧凌爽，「很恨我吧？」
恨她的挑撥離間，恨她……將那個人奪走，從而讓臨湘閣幾乎成了一處廢院。
「恨你做什麼？我顧凌爽還沒那麼無聊。」
顧凌爽說得風輕雲淡，當她的生命裡有了更想珍惜的人，那個人，便不再是她的唯一。
再者，若是他不愛，又怎會任由溫晴夏搬弄是非呢？
到底，他信溫晴夏，比信她多一些，愛，自是也會多，她又何必強人所難呢？
溫晴夏勾起唇角，靜靜看她，「顧凌爽，我不會感激你，今日來我是希望你離開，你已經明白了不是嗎？阿城不愛你，即使你再留下來，也只會惹他生厭，又何必？」
「溫姑娘想說什麼。」
「我讓紫鳶，帶你離開。」溫晴夏淡淡地說，看到顧凌爽眸底的閃爍時，嘲諷更濃，「那日在庭院裡，你說想離開，難道是做戲麼？賭阿城會不會挽留你？」
「與你無關。」顧凌爽冷冷道，便不再多言。
她是想離開，但靠這個女人，她不願意，更不願意這麼偷偷摸摸……
溫晴夏冷了眉眼，在顧凌爽垂下眸的時候，忽而一把握住顧凌爽的手，按向自己的腹部……
霎時，顧凌爽驚得瞪大雙眼，呆呆看著自己的手，想著方才觸過的地方……
「你沒懷孕？」
溫晴夏盯著她看，笑得極度苦澀，「我有，但是在逃出來的那個雨夜裡，被你害死了。」
那個雨夜，她被丟在那顆樹上，一動不敢動，直到很久之後，四周都沒有動靜，她知道顧凌爽是丟下她了，或許，是凶多吉少，所以她費力地從樹上下來，卻不慎跌倒，流了孩子……
最後是宇文城找到她的，在她努力想逃出那片樹林時，那個男人宛如天神一般降臨，可對她說的第一句話，卻是……
夏兒，她在哪裡。
他口中的她，除了顧凌爽還能有誰，也許她是絕望的，孩子沒了，甚至沒能抓住他的心，她不甘心。
所以，編織了那個謊言。
一切，順理成章，當侍衛來夏皖樓稟報，說王妃回來的時候，她看到那個人的眼裡，劃過一抹欣慰。
他，終究還是擔心的，不管她說了什麼，都阻隔不了他對顧凌爽的擔心，甚至在最後他還是離開了，他不說她也明白，他，一定是去柴房裡找顧凌爽了，一定是。
曾經給過她山盟海誓的男人，卻一點點變了心，溫晴夏好恨，若是當初任由顧凌爽死了，至少，宇文城只會是她一個人的。
眸裡一片黯淡，溫晴夏依然在笑，此刻的笑聲也是那般悲涼，「知道那是什麼感覺嗎？身體的一部分流失，即使你怎麼想抓，也抓不住，套不牢，只能任由它一點點離開，直到……你再也沒了感覺。」
「顧凌爽，你應該嘗嘗那種感覺的，疼到麻木，疼到窒息……」似乎沉浸在回憶裡，溫晴夏精神一點點恍惚，雙手撫著腹部，喃喃自語。
這樣的她，是讓人心疼的。
顧凌爽下意識摸向自己的小腹，也許她比溫晴夏幸運，所以更應該珍惜這份珍貴，帶著它，離開……
「溫晴夏，我會離開。」顧凌爽淡淡說著，喚來了秋水，「去把藥端來。」
紫鳶皺眉，看到一碗黑漆漆的藥水時，就聽顧凌爽說，「要我離開可以，孩子，不能留了。」
索性，就惡人做到底吧。
孩子沒了，這個女人更需要來自那個人的安慰，而不是成天用謊言去面對那個她深愛的男人。
這樣畏懼的活著，一定很累。
就當是她顧凌爽，最後做的一件壞事吧，反正在那人心裡，她已經十分不堪了不是嗎？
可若是早知道那個人會用那般殘忍的方式，斷絕彼此的過去，顧凌爽定不會選擇重來一遍。
雨夜裡，他赤紅的眼，毫不憐惜的衝撞，將她的身體和心都傷得體無完膚，以至於她最後甚至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麼……
身體是撕裂的痛，顧凌爽呆呆看著眼前無措的侍衛，以及那柄刺入她小腹裡的劍，只依稀辨得出一個事實。
孩子，真的留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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