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不正好麼?省得天天惹你心煩。」顧凌爽淡淡說著,經過方才冷水的浸泡,唇瓣有些泛白。
「你真想死?」宇文城同樣噙著嘲諷,在她未來得及回答的時候,便起了身,背對著她,「顧凌爽,即使想死也給本王忍著,等到一切塵埃落定,本王會親自斷了你的命。」
如今,她這個宣王正妃還有利用的價值是麼?也對呢,皇帝指的婚,若是就這麼離奇死去了,怎會不惹人心疑呢?
靠在床榻上,顧凌爽淺淺笑著,凝著他,「在此之前,王爺就別來冷新苑了可好?」
宇文城靜靜回視她,彷彿他是蛇蠍,她連看一眼都是厭煩。
「你以為本王便非你不可了?顧凌爽,這地方,本王絕不會再來第二次。」他冷嗤,隨即一掀衣擺,大步走了出去。
衣袂飛揚,他走得毫不遲疑,卻不知身後的她,靜靜數著他離開的步子,一字一痛,就好像在細數……他離她的心,終究能有多遠。
一步,兩步……直到再也看不見。
*
日子,也算平淡,顧凌爽第一次發現,原來沒有他的日子,並不是那麼難捱。
每天早晨,她會將種子拿出去曬,隨即順便打理庭院裡的花花草草,正值冬日,寒流正濃,她會耐心地為植被裹上一層稻草取暖。
每當她忙活的時候,小傢伙便繞著她身邊打轉,那日晚上,小傢伙便自己回來了,那時她還未入睡,熱烘烘的小傢伙便衝進來,窩進她懷裡,咬著尾巴對她百般討好,似認錯一般。
其實她性子軟,表面再怎麼倔強,只要對方多幾分討好,她便學不會恨……
若是他能學著哄她,她定會……
最終,苦澀而笑,那人不會,連尊重都無法給她,又怎會妥協呢?
好在這一次,他說話算了話,一連半個月,他都未過來一次,她似乎就好像不存在一般,只與秋水呆在這裡,與外界幾乎隔絕。
晨曦,慢慢升起,顧凌爽蹲在庭院裡撥弄花籽,小傢伙就不停地汪汪直叫,她微微皺眉,還來不及斥責,就見秋水神色匆匆地走了進來,「娘娘,您快起來,奴婢為你打扮一番。」
此時的顧凌爽聽得一頭霧水,青絲未挽,臉上脂粉未施,這些日子她一直便是這樣,怎麼今日讓她打扮了?
許是剛才跑得太急,秋水還有些喘,拉著顧凌爽進屋,才斷斷續續道,「娘娘……爺說,爺說從今往後只要他在府中,所有夫人就都得去雅閣用膳。」
顧凌爽皺了眉,任由秋水為她打扮,她心裡卻有絲絲不安。
突然多了這條命令,他的目的是何?
她沒法猜出,當跟著秋水一路來到雅閣時,她心裡的不安,慢慢演化成了緊張。
半個月不見,他,還好嗎?
裡間,似乎有些熱鬧,她剛踏進門檻,甚至聽得到那人爽朗的笑聲,一向喜怒不顯於色的他,很少這般愉悅。
顧凌爽輕輕抬頭,在進入雅閣的那一刻,微微愣住,裡面的確有不少人,除去她認識的戚明月,林落兒,安羽欣和安景徹,還有兩人,一男一女,是她從未見過的。
「娘娘,進去吧。」秋水的聲音不大,卻恰好傳入了席間所有人的耳裡,霎時喧囂靜止,無數道目光落在她身上,顧凌爽心知秋水是故意為她謀得幾分尊重,可這一下,倒顯得是她擺架子了。
「王妃倒是來得早。」淡漠的語氣,透著濃烈的嘲諷,那人單手支著下巴,鳳眸慵懶地凝著她,嘴角勾起一抹嘲弄。
所有人都看得出,王爺似乎很不悅,只因為這王妃的出現麼?
顧凌爽邁著蓮步靠近,在離宇文城不到三步的時候便停住,微微福身,「王爺莫惱,妾身知罪了。」
至少有外人在場,那些表面的戲,她得附和著他演。
餘光注視到坐在他左側的女子,顧凌爽隨即垂下眸,她甚至記得第一次來雅閣時,她便因為坐了那個禁忌的位置,被他狠狠揮倒在地,卻原來,是留給某個人的嗎?
宇文城不答話,她自是不敢起身,膝蓋有些不得力,開始微微顫抖,顧凌爽咬牙,又繼續道,「妾身打斷了王爺的興致,您若是要責罰,便……」
「好啊,來人,將秋水這丫頭拖下去杖責二十。」
「為何?」顧凌爽難以置信地盯著他看,早已忘了方纔的卑微,方抬眸,撞見的是一雙墨色的眸,比以往更深,戲謔更濃。
「宣王府的主子不會犯錯。」
言下之意,不管問題出在誰身上,該受罪的,都只會是下人。
秋水瞬間被侍衛架了起來,顧凌爽臉色發白,還未細想,身子就先跪了下去,「與秋水無關,是我自己使性子,故意想要炫耀自己的地位,便拖得晚了,王爺若是覺得不解氣,便將我的王妃身份撤除,再拖下去杖責。」
四周,倏爾噤聲,無數道視線落在她身上,有輕蔑的,有可憐的。
顧凌爽卻始終低著頭,手指撐在大腿上,緊緊抓著衣下的皮肉,恨不得剜出血跡來。
頭頂,那人並沒答話,她從未想過再次見面,他便會給她這般的難堪,明明一通知完秋水,那丫頭就急著跑了回去,就連打扮也沒費太多時間,怎麼可能會最後一個到呢?
原因,只有一個。
他是故意的,故意最晚通知,故意製造現在的局面,讓她對他低頭求饒……
當真,便有這麼恨麼?是不是他可以不愛她,但她,卻一定得死心塌地地服從他,聽命於他?
早該知道的,與他作對,她討不到半絲好處,反而害了身邊的人……
手指再次用力收緊,她看不清那人的表情,目光所及處,一抹淺綠色衣擺朝著他靠近,隨即就聽那道細緻的女聲,溫婉如水,「阿城,何必對一個小丫鬟發脾氣呢?王妃娘娘也知錯了,你就別罰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