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內,養心殿門前,當皇帝下朝回寢,再次看到了那道偉岸的身影,彷彿雕像一般筆直站在那裡。
三天了,他還在。
天上,烏雲密佈,再過不久,就是一場大雨,這孩子是故意在博取同情心嗎?
皇帝並未停下,越過門口的人時,反而加快了步伐。
「父皇。」宇文城看到來人,立即出聲,身子依舊站在那裡,只剩那雙深邃的眸微微瞇起,「父皇,請您賜一枚紫玉丹給兒臣。」
三天了,每次都是這句,不說原因,也不肯放低姿態求。
皇帝轉過身來,面色平淡如常,卻是這麼多天來第一次開口,「沒立功沒打戰,你憑什麼要?」
一旁的於公公察覺皇帝眼角的一絲不悅,忙著對宇文城使眼色,那人卻視而不見,反倒是皇帝見著,微微一哂,「於盛,管好你的眼睛,護朕回寢。」
「是。」於公公忙低頭,就怕拂了皇帝的意。
而宇文城抿唇,在看到那明黃身影離開之際,忽地出聲,「父皇若是不給,兒臣便一直守在這裡,至死方休。」
至死方休,霎時如一道電擊中皇帝的心口,身子微微顫了一下,他抬起右手,指著宇文城,「呵,好一個至死方休,朕也如實告訴你,要死就給朕滾遠點,省得在這裡礙眼!」
皇帝拂袖而去,將門扉拍得震響,而門邊宇文城僅是閉上眼,藏下滿眼的疲憊。
三天了,一點進展都沒有,她在王府又怎麼樣了?是不是有怪他幾天不去看她?
天邊,雷聲作響,頃刻間便是雲雨來襲,於公公去了又返,撐著把傘過來,「五爺,您先回去吧,皇上正在氣頭上,您要是堅持不走,那紫玉丹更是難拿到。」
放眼皇城,於公公算是和他走得較近,宇文城卻僅是擰眉,不去理會一句。
於公公見勸不動他,著急又無奈,直到對面迴廊裡走過來兩道身影,倏然讓人眼前一亮,於公公一臉笑意,大大鬆了一口氣,「五爺,王妃娘娘來了,您看……」
宇文城聽到這話,立即轉身,不遠處的迴廊裡,她靜靜站在那裡,粉衣映襯下的臉頰略顯得有些蒼白,有幾道呼哧的冷風滑過,即使隔得很遠,他卻將她顫抖的模樣看得清晰,彷彿快要被風拂倒。
一把奪過於公公手裡的傘,宇文城大步跨到她面前,責備的眼神看向錦繡,才又移向顧凌爽,想要放的狠話還未出口,倒被眼前的小女人搶了先,「餓不餓?我們回家用膳吧。」
恬靜的笑容,溫暖的話語,她並沒有一絲埋怨,反而心疼多了些,「阿城,才三天呢,你又瘦了,我回去給你做蛋糕吃好不好?答應過你的,但一直都沒實現呢。」
他卻只注意到她通紅的臉頰,微微皺眉,摸了摸肩上的披風,卻發現早已濕透,無法給她遮風擋雨,想了想,才將傘塞到她手上,「先去錦繡的宮殿休息,外面冷。」
顧凌爽皺眉,屋外的大雨有幾絲飄進迴廊,卻被他用身軀擋住,她看著眼睛一澀,上前一步,「你陪我一起去。」
適時隔開她,宇文城看向一旁的錦繡,聲調也低了些,「錦繡,帶你五嫂回宮。」
顯然,他決定的事毫無迴旋的餘地。
錦繡無措起來,顧凌爽卻是搖頭,「宇文城,我不想看到你為了我對那人低聲下氣,我……」
「本王不是為你。」他打斷她的話,不想看她委屈的模樣,他直接轉了身,更加為了隱藏心中的情緒。
「你是。」顧凌爽說得篤定,沒有哪一次比現在還要確定,他真的很在乎她。
有些事,用眼睛看不到,卻可以用心感受。
「宇文城,我不知道我的病嚴不嚴重,但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不疼。」她認真道,目光灼灼望著他,還想繼續勸說,他卻冷冷地,看都不看她。
「本王不會一輩子守著你。」
未來有太多未知,他不可能時時刻刻守在她左右,也不允許她有任何閃失,所以那紫玉丹,他一定會拿到。
錦繡看清五嫂臉上的落寞,有些心疼,而顧凌爽卻斂了神色,笑了笑,「一輩子,我從未奢望過那麼遠,也許明天我就被這病折磨死了。」
瞇起眸,宇文城忽然轉身面對她,狠狠捏著她的下巴,語氣低沉沙啞,「你再敢胡說一句試試看。」
他的力道很重,顧凌爽疼得微微皺眉,當看到他眼底的疼楚,她伸手緩緩覆上他的大掌,冰涼的溫度傳遞到他手心,不知為何,她這身子無論怎麼裹著,都暖不了。
「宇文城,你就不怕麼?如果這三天我在冷新苑裡出事,我們見不到最後一面,我會不甘心的。」
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不想拖累你。如今,你才剛剛回府,就對皇上提出那樣的要求,那人不會答應是必然,但你若是因此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那將會影響你的一生。
宇文城,何必呢?
「我們回家吧。」見他不說話,顧凌爽主動牽住他的手,踮起腳在他唇邊吻了吻,「阿城,其實情況沒有那麼壞,好幾天都沒有疼了,所以……」
一絲冷笑噙在嘴角,宇文城瞇起眸,從她袖口裡精準地找到那枚瓷瓶,「不疼你帶這個做什麼?」
當時為了能夠隨時止住疼痛,她找林宛如要了整整一瓶止疼藥,就怕在路上發病。
目光有些躲閃,顧凌爽想拿過那瓷瓶,「我,我只是為了以防萬一,才貼身攜帶,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哂笑,指腹剛觸及到瓷瓶開口,就見她一臉慌亂地想要阻止,霎時什麼都不言而喻,宇文城揚起手,一把摔碎那瓷瓶……
顧凌爽瞪大雙眸,握住他手臂的指,也微微收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