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想要撤軍,又何須隔開時間,分開地點?王爺是意思恐怕是讓他們各自去把守進入烈風的關口。
而現在渭城中只剩下十一萬軍。他們四人率領的軍士加起來就有十萬餘。剩下一萬不到的軍力如何能保得王爺的安危?再說據軍中探報,昊雲軍五日前就攻到鳳凰城以北三百里地。那趙弘文攻下渭城後必定先回防。又怎麼還會向烈風腹地進軍。
其實幾人的猜測不錯,北宮離確實是想讓他們悄悄撤離。但若是一起走,動靜太大,以防西鳳覺察出端倪。所以才要將他們分開。四人一走,起碼能保住烈風最後實力。就算趙弘文破城之後不回防而是繼續南下,那麼四人便可在萬壑和梨落山兩處阻斷西鳳軍前進的道路。而他自身是不可能離開的。他勢必要和渭城共存亡!
任何一個戰將都不畏懼死亡,只是那死亡的意義可輕可重。一起留守渭城,結局可想而知,但若是能保得一點半點的餘力,也許烈風便多一個轉機。為何不這樣做?
這個決定對於北宮離來說,下得非常艱難。他不願放棄渭城,但很多事情都是不得為而為之!看著堂下陪伴他多次出生入死的手下,他輕輕閉上雙眼,厲聲問道;「公然抗命,罪該如何?」
「當斬!」四人回答道。
「且不用問本王為何,你們只管照本王的意思去做。至於其他本王自有打算。你們若是還信得過本王就不該有所疑慮。若敢不從,軍法處置!」北宮轉身不再看堂下四人。
四位將軍神色凝重,最終還是咬咬牙叩拜道;「末將領命!」
幾人領命走後,北宮離才又對著堂總還剩下的兩位將軍道;「陳偉忠,羅翰聽令!」
「末將在!」
「本王令你二人即刻點兵,率渭城所剩下的九千名將士明日與西鳳決一死戰!爾等可有意見?」
「末將領命!」陳偉忠和羅翰兩人已是花甲之年,他們甚至比北宮離還要年長。其中羅翰還曾是北宮離兒時的騎射師父!多少年來一路腥風血雨。從未退縮過。
比之已經出去的四位將軍,這兩人更加瞭解他們的王爺。倘若今日北宮離命他兩人率軍撤退。他們也許會以死相逼也不願離去!
北宮離也很清楚兩人的脾性,且不論兩人會不會照做,就算他們撤退後也難保不會再折返回來。正因為這樣,他多番思索後才決定留下他二人。
幾人商議了些應對措施後,兩位老將軍各自領命出去安排了,堂中只剩下北宮離,連城,暮羽萱和宮掠影四人。一度無語。
三更已過,門外士兵來報,李典和袁天已率軍出城。北宮離才站起身,緩緩走向下方立於暮羽萱和宮掠影的身前,正要開口時。宮掠影和暮羽萱對視一眼,兩人起身道;「父王什麼都不用說,我們不會走的!」
對於北宮離的心思,宮掠影哪有不明之理。而現在不管父親要說什麼,做什麼,他和他的妻子都不會離開!縱使是死又有何懼!唯一的遺憾便是自己身旁的人兒,她一個女子原本不該跟著自己來面對這些。想到此宮掠影側目看向暮羽萱,眼中滿滿的愧疚!
聞聲,北宮離臉上閃過一絲自豪,隨之又變得凝重了許多,看向暮羽萱語氣微細;「我北宮家能有你這樣的媳婦,實在是祖上幾世積福。西城外有兩匹快馬,你們隨時可以改變主意,有你在我相信影兒定能安全撤離!你們若不願離去,本王也不會強迫。」
「兒媳要留下!」暮羽萱堅定回答道。
眼前男人,她的公公,一直以來都待自己如女兒一般的人,是他讓她再一次感受到濃濃的父愛。面對自己惹來非議的身世,面對自己從不曾提起過去。他從不懷疑的選擇了相信,選擇了接納。是他給予了自己第二個溫暖的家。現在她怎麼可能會離開,曾經她沒有能力保護好自己的親人,而現在她不可能還會讓那種悲劇重演。這些天經歷了太多個生命消逝的瞬間,死一點都可怕!
「好!」北宮離雙手輕輕的拍在宮掠影和暮羽萱肩上,這一刻他心中有千翻滋味。是高興,是難過,是自豪,是落寞!有太多的話想要說。卻不知從那一句說起。千言萬語都化在那雙被刀劍磨滿厚繭的大手上!
······
當黎明步步逼近,開始有了晨露。天空黑乎乎的看不到一點點星光,大地萬籟俱靜,靜得只剩下人們的呼吸聲。
有多少個美麗的夢境,就是在黎明前注生的。面對這個最美好的時段。渭城內城牆下,近兩萬人卻無一人能夠安然入睡,無一人去享受那片刻的美夢。一張張的臉孔上彷徨,焦慮,坦然,或者無動於衷。偶爾也能看到個別人的臉上有微微的恐懼。
兩個時辰前,李典和袁天率四萬軍突然離去。人們紛紛猜測。最終也沒能得出結論。就在一個時辰前,由秦風,羅列率領的六萬駐軍又再次離去。到那一刻這些留下來的士兵才明白。自己將會和渭城一起譜寫著這最後的戰歌!
他們或許有害怕,或許有微微恐懼,但害怕是恐懼的都不是死亡,而是他們無法面對將要永世隔絕的親人。
他們沒有後悔!甚至更多的是滿足!自古征戰幾人回!起碼死後不用埋骨他鄉。
王爺能將他們留下,那是王爺對他們的信任。肩負起這份重則,那是作為一個軍人的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