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人的墳墓 含淚的回憶 道德法庭上的被告
    這天晚上,林粉黛在家裡準備了一桌豐盛的酒席,專門招待老同學薛寒梅。女主人期待了十幾年的時間,謎底就要在今晚揭曉了,心裡說不出是喜還是優。沃灘龍答應了找來那位女作家,他要將自己不光彩的歷史和家庭悲劇全盤托出,並且拜託這位女作家以自己的經歷寫一部中國的《懺悔錄》。

     薛寒梅如約而至,這個女人天生麗質,長著一張標準的鵝蛋臉,雖然從來不喜歡化妝,但是她的嫵媚與嬌麗是一般的女人無可比擬的。她又像一道彩虹,無論走到哪裡,哪裡就會五彩繽紛。

     沃家別墅小餐桌上擺滿了五顏六色的美味佳餚,劉嫂曾經在高檔酒店做過廚師,她的廚藝非同一般。確切地說劉嫂是沃灘龍從酒店挖來的,月薪4000元,原因是林粉黛喜歡吃她做的飯菜。今晚飯菜異常的豐盛,但賓主的食慾都不佳,琳琳喝了杯牛奶,吃了兩塊三明治,就和客人、父母打聲招呼之後,到二樓自己的房間做功課了。孩子走後,三個人只是喝了一瓶紅酒,桌上十二道菜,基本上沒有怎麼動,似乎還保持原樣。酒宴過後,客人就被夫婦倆請上了三樓客廳。

     沃灘龍端坐在沙發上,掏出一支香煙來,沖對坐的薛寒梅笑笑:「大作家,抽支煙你不介意吧?」薛寒梅點點頭。劉嫂端著三杯茶水,走到茶几跟前,將冒著熱氣的茶杯分別放到三個人面前。

     「劉嫂,我們談點事情,我不叫你就不要進來了。」林粉黛對劉嫂說。後者應了一聲就退了出去。這時候沃灘龍剛把一支煙叼在嘴上,就被林粉黛搶了下來。「馮主任囑咐過了,你的肺子都有黑斑點了,還不趕緊戒煙?你不要命了?」

     「粉黛,今晚情況特殊,明天我一定戒煙,行嗎?」沃灘龍懇求道。

     「粉黛,今晚的政策就放寬一點吧,沃總說了明天戒煙。」薛寒梅說完自己也伸手抽出一香煙來叼在嘴上,點著抽了起來。林粉黛無奈,只得又將香煙重新插進丈夫的嘴裡,親自拿起打火機,給丈夫點上了煙。莊重的時刻到了,林粉黛的心又緊張的劇跳起來。

     「沃總,我們開始吧?」薛寒梅掏出一個記事本,右手握住一支圓珠筆,做好了記錄的準備。

     屋子的空氣似乎在霎那間凝固了起來,三個人都感到氧氣稀薄,禁不住喘起粗氣來。沃灘龍的表情尷尬,複雜,他不敢正視薛寒梅,更不敢看坐在身邊的妻子,就像在開審判會,他嘴裡叼著煙,就坐在了被告席上。沃灘龍耷拉著腦袋,像似腦袋裡灌滿了重物,沉重的不得不用兩隻手來支撐,腦袋兩邊的一雙大手的十根指頭深深的插入了已經斑白的頭髮裡。他的手掌很大,與身體的比例很不協調。

     薛寒梅深知講述自己的歷史,需要一個過渡,就像一曲音樂的前奏。一個相對無語的尷尬場面出現了,就像暴風雨來臨前的寂靜。

    

     「大作家,先說說你送給我看的那本書吧?」沃灘龍取下嘴裡叼的香煙,夾在手指縫裡,細細的煙霧在手指間繚繞著。他的聲音低沉,好像每吐出一個字,都要使出全身的力氣。「這本書我看了三遍,的確感觸頗深。也恰恰受到了這本書的感染和啟發,我才最終決定向粉黛,也向寒梅你徹底坦白我的過去。儘管那是一段齷齪不堪,臭不可聞的往事,但是我沒有權力再隱瞞下去了。那部《懺悔錄》給了我深刻的啟迪,盧梭是偉大的思想家和作家,他能夠發誓要做一次既無前列,將來也不會有人倣傚的艱巨工作,他把自己真實的面目呈現在了世人面前。我不過一平庸鼠輩,又為何不敢將自己曾經犯下的不可饒恕的罪孽公諸於眾,來接受人類道德法庭的公審和裁決呢?我也要站在道德法庭的被告席上,低頭認罪,接受審判。」

     沃灘龍說到這裡眼睛濕潤了,他陷入了不堪回首的往事之中,又像是墜入了臭水坑,眼看著就將溺水而亡。這個時候他一定是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姐姐和前妻,甚至想到了前妻肚子裡未出世的孩子。所以他憋出了滿腦門子的汗珠子。林粉黛拿來一個毛巾,心疼的替丈夫擦去了額上的汗水。沃灘龍閉上了眼睛,煙火頭燒到了手指,疼的他打了個激靈,妻子將煙頭接過去,掐滅在煙灰缸裡。

     「沃總,您不要激動,慢慢說。」薛寒梅安慰道。

     「中腰站,這個地名我似乎很陌生了,那可是我人生的搖籃呀。」沃灘龍的神情凝重,眼淚禁不住溜了出來,在臉頰上滾下去,最終掉落在衣襟上。「中腰站,其實也是我葬送自己的青春,葬送名譽,同時也葬送了父母的生命,葬送了姐姐和妻子生命的地方。這麼多年來中腰站那個小山村無時無刻不縈繞在我的心頭。我做夢都想回去看一看——那座大架子山,蜿蜒潺潺的十五里小河,還有黑瞎子溝和貝勒墳地……我真的不敢想像,當家鄉的父老鄉親們再看到死而復生的田野,當年那個震驚了全場的小色狼,會是怎樣一種表情?我能夠想像得到,當中腰站人偶爾提及田野的名字時,一定會聯想到中腰站當年那場猥褻少女的醜聞,以及那個家庭的人死家亡的悲劇。如果那個叫田野的流氓再次回到中腰站膽敢在大街上拋頭露面的話,定然會像茅廁裡爬出來的蛆蟲,令人見了掩鼻捂口,噁心的幾日吃不下飯菜。關於我這個人後來的下落,中腰站有種種傳言,有人猜測我在外面依靠打工勉強維持生存;有的人謊稱我在什麼地方沿街乞討;還有的人懷疑我加入了什麼黑社會組織,但是大多數人都認為我在外面混不下去,走投無路,最終投江自盡了……」

     沃灘龍下意思的端起茶杯,飲了一口茶水。接著說下去:「前些日子公司附近發生的那起強姦案件,受害的女孩十四歲,我的女兒琳琳今年十四歲,巧合的是當年險些遭到我強暴的女孩小琴鳳也是十四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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