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日若踏出漓瀾地界一步,以後整個鯉海都不許你接近!」犀利冰冷的聲音從屋外傳出,兩個有八分想像的華衣女子對峙鯉海岸邊,一個懷中還抱著剛剛出生的女嬰。
這是林無塵印象中對半月的第一面,小小的女嬰趴在姨母的懷中,滴溜溜的黑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
五歲的他對著那眉眼極似姨母的女嬰露出一抹友好的微笑,然而那小小的女嬰卻是輕吟了一聲,驕傲的撇開了眼睛。
從此之後,林無塵便再未見過姨母與那女嬰,他五歲開始習醫,十歲帶著六月離開鯉海去平川大陸行醫,漸漸素手神醫聞名平川大陸,然而他卻只關注姨母懷中那個小小的女嬰,因為他知道,那是他的未婚妻。
再次知道半月的事是在十二歲回鯉海,母親急招他回漓瀾,只是站在屋外那就聽到母親低低的抽泣聲,從他懂事開始,就從未見母親哭過,即使在平川大陸的漓瀾村被滅村母親也依舊清冷而嚴肅,冷靜的處理每一件事,安撫每一位族人。
漓瀾妤林,是漓瀾族最美麗聰慧的女族長,即使天塌下來,她也能將它頂回去,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事可以難道她,也沒有任何事可以讓她輕易低頭。
「蕭南峰,漓瀾族與你勢不兩立!」咬牙切齒的聲音從屋裡傳來,美麗的五官扭曲而猙獰,秀麗的眼中帶著刻骨的恨意。
早已學會控制感情的林無塵卻忽然推門而入,「母親,我會找到月兒,我會一輩子都保護她!」
漓瀾妤林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神情淡漠的兒子,忽然勾起一抹笑意,「無塵,我怎麼從未見過你對母后如此上心!」
素來神情冷淡的林無塵臉上竟浮現了一抹不甚明顯的紅暈,卻依舊直視漓瀾妤林揶揄的眼神,「因為月兒是我的夫人!」
漓瀾妤林直勾勾的看著自己兒子,忽然笑的極其詭異,「那你就出去吧!娶不回你的媳婦就不要回來見我了!」
林無塵無聲的點了點頭,轉身毫不猶豫的走了出去。
第二年,北遼與天啟附屬國在天啟邊境的十字谷開戰,惡戰整整持續了十幾日,十字谷中屍橫遍野,幾乎將整個無情崖都要填滿,林無塵馳馬靠近之時,遠遠還能聽到稀疏的兵刃打鬥聲。
六月牽住馬韁讓他下馬,「公子,如此我們能看到慕容小姐嗎?」
林無塵抬眼望去,遠遠一片死屍連綿過去數十里,竟然望不到盡頭,時至金秋,有淡淡的屍體腐爛的味道傳來,讓人忍不住酸水上泛,連連作嘔。
六月下意識的用布蒙住了口鼻,將手中另一塊雲錦緞遞給林無塵。
林無塵伸手推開,略顯蒼白的手指骨節分明,手指卻修長勻稱,冷漠無情的聲音淡淡傳來,「腐屍水!」
六月下意識的抖了一下,飛快的在自己隨身的布袋中拿出一個掌心大小的瓶子,遞給林無塵。
林無塵並未伸手來接,只手臂淡淡一揮,塞住瓶子的木製塞口自動飛出,瓶子則瓶口朝下飛至林無塵的身前半丈與胸齊平浮在了半空之中。
腐屍水的瓶子緩緩的往前飛,水融入空氣之中呈霧氣狀往下飄,剛才還密密麻麻堆滿了屍體的林子瞬間變成了一片平地,就連屍體的腐臭都消失的一乾二淨。
林無塵就如同走在花園中一般,身上白色的長衫從地上滑過,連一絲泥土都沒有站上,依舊整潔如新,凡是他走過的四方接觸到腐屍霧氣的屍體瞬間便化成了空氣憑空消失,若被旁人看到肯定以為見到了鬼。
打鬥的聲音越來越近,聽聲音是多人圍攻一人,林無塵依舊仿若無物一般走出密林,靜靜的站在林子外看著十字谷的索道之上被眾人圍攻的中年男子。
慕容灃手中的大刀死死的抵著前面的幾把亂劍,一眼便看到了站在樹林邊的白衣公子,他眼睛一亮,彷彿黑暗中看到了一抹光,衝著林無塵大喊道:「公子快走!拜託你回遼都之後照看本將的女兒!」
一塊精緻的翡翠玉珮隨著慕容灃的話朝著林無塵扔了過來。
林無塵指尖一樣,一道淺金色的光芒擊出,將那塊翡翠懸在半空之中,通透的綠色之中一個月字顯得無比精緻,長長的青色流蘇垂下在半空中微微晃動,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慕容灃眼中瞬間出現了希望的光芒,再次喊道:「公子,在下是慕容灃,是北遼的振國將軍,我的女兒叫慕容半月!」
本來專注於對付慕容灃的幾名士兵臉色一變,其中兩人對視一眼,臉色猙獰的朝著林無塵扔出了手中的大刀。
林無塵臉上連一絲表情都沒有變化,袖子一揮,只眨眼的時間,那兩柄大刀便飛了回去,瞬間,誰也沒有看清林無塵是如何出手的,那兩名士兵便兜頭從索道之上載了下去,腹部插著他們自己扔下去的大刀。
另外三名還在圍攻慕容灃的士兵頓時臉色變得猙獰無比,同時放開了慕容灃朝著林無塵跑過去。
三柄大刀從三個方向同時砍向林無塵,白色的衣袖舞起,在半空中伴著淺金色的光芒一劃而過,只聽匡啷噹一聲,三柄大刀瞬間變成了一片一片的碎鐵片。
三名士兵面面相覷,臉上不由露出了恐慌之色,這是什麼詭異的招式,無形無影,瞬間可致人於死地,連長刀的千鈞之力都抵不過長袖一揮。
林無塵朝著索道走去,袖子垂在身側,被谷中空曠的風帶著拂起,從傻在原地的三民士兵身上帶過,三個人咕咚一聲兜頭倒地。
腐屍水從三人身邊飄過,三個活生生的彪形漢子眨眼間便化成了一團空氣消失在了十字谷中。
林無塵手朝半空一抓,將翡色的玉珮握入掌心,如同閒庭信步一般繼續朝著慕容灃走過去,剛才的一幕讓慕容灃駭得目瞪口呆,饒是他身經百戰,卻也被這詭異而驚悚的一幕給嚇到了。
慕容灃握緊手中的長刀,不知道是因為長時間的征戰還是緊張,手腕竟有一些微微的顫抖。
林無塵走到慕容灃身前,「慕容將軍,你的女兒我收下了!」
一直跟在林無塵身後的六月無聲的抽了抽嘴角,自己的公子也太直接了,人家明明是給的玉珮,到了林無塵的嘴裡竟然生生變成了慕容小姐,腹黑啊腹黑!
慕容灃抓著鎖鏈站起來,敞開的戰袍之中竟隱隱露出一撮白毛,「多謝公子救命之恩!」
六月忽然從林無塵的身後蹦了出來,指著慕容灃的胸口,「這………白笨笨竟然在這!」
慕容灃一冷,他胸口的那撮白毛卻隱隱一動,露出了一個手掌般大小的狐狸腦袋,齜牙咧嘴的朝著六月吱吱叫了兩聲。
六月笑道:「公子,我就說,這白笨笨雖然笨了些,可是找人認路卻從未出過錯,原來找到人家身上去了!」
林無塵回頭冷冷的掃了他一眼,六月飛快的吐了吐舌頭不再說話。
他伸手將所在慕容灃懷中的白狐拎了過來,白色的小狐狸嘰哩的叫了兩聲,大如扇子的尾巴在空中一晃,隱隱有九條狐尾的光芒在空中一閃而過,隨即又變回一條,乖乖在縮在林無塵的懷中。
林無塵看著慕容灃,「是慕容將軍救了小白?以表感謝,我可以送給慕容將軍三條命!」
慕容灃愣住,忙不迭的擺手道:「不用不用,方才是公子擊退了敵軍救了本將的命,是慕容應該感謝公子才對!」
這命怎麼送?看這位公子年紀輕輕卻是出手不凡,但江湖上從未聽說過名號,還是不要招惹為妙!
林無塵神色淡漠,「本公子說一不二,慕容將軍不用再多說了!」
「這……」林無塵剛剛救過他,慕容灃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要如何開口拒絕,但這種送上門的盛情美意他卻也放不下心。
六月終於看不下去了,再次忍不住的跳了出來為自家公子鳴不平,「慕容將軍,我家公子可是江湖上求都求不來的素手神醫,連死人都能醫活,你若是錯過了這次機會可不要後悔啊!」
慕容灃神色大變,眼睛猛地一瞪,連說話都有些結巴,「你………你你,你真的是江湖上傳的敢和閻王搶人的素手神醫?」
林無塵眼中露出一絲不耐煩,「送你三條命,要就要,不要就作罷,當本公子未曾說過!」
「要要要要要!」慕容灃忙點頭,生怕晚了一步就錯失了這麼機會!
素手神醫林無塵,四年前在平川大陸江湖上崛起的神醫公子,神出鬼沒,但卻頻頻將瀕死之人從死神手裡拉回來,從此聲名鵲起,只要他想治的人,沒有治不活的人,而且被他治好的人功力較之前還有增加。但是他又一個不成文的規矩,就是只醫他看得瞬眼的死人,不醫四肢健全的活人。
儘管如此,這平川大陸之上依然不少人卯足了勁想去找他,可是卻沒有一個人能找到他的所在,因為沒有人知道林無塵長什麼樣子,所有被他醫治過得人只知素手神醫,卻不知他的長相。
林無塵細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從懷中白狐的身上輕輕捋過,聲音淡然而冷漠,「既然慕容將軍將女兒許給了我,那麼從今日起我就做慕容小姐的師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