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夢彷彿變成了地獄中的修羅,腦中除了『殺』,還是『殺』。右手與匕首貌似合二為一,不住地在空中飛舞,劃破一個又一個咽喉,白皙的臉蛋上,綠色的衣襟上濺上了點點血絲,乍一看,十分猙獰。大堂時不時地聽到『啊,啊』的慘叫聲。殊不知,大堂門口不知何時站著一個身著紅衣長袍的英俊男人,他一副目瞪口呆的神情,呆呆地望著大堂上那上躥下跳熟悉的綠影,眸中滿是不可置信。這個英俊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剛剛到達山寨的蕭花。蕭花見幽夢許久不曾下山,心中擔憂,便獨自上山,卻沒料到看見的居然是幽夢大開殺戒的情景。蕭花不是沒看過幽夢殺人,可此刻他看到宛如修羅的幽夢,突然感到毛骨悚然,渾身戰戰兢兢。這一刻,蕭花才意識到一件事,這段日子他與幽夢朝夕相處,相濡以沫,他幾乎忘記了幽夢的真實身份——以殺人為生的刺客,而眼前血淋淋的一幕給蕭花敲了一記警鐘。
*
不知過了多久,幽夢握著匕首的右手才停止了揮舞,垂在身側,微微發抖。手背上,刀背上沾滿了鮮血。幽夢不住地喘著粗氣,豎著耳朵聆聽,見四周寂靜無聲,料想大堂內的所有山賊都死在了她的匕首之下。幽夢暗暗放下緊張的心。
誰知,這時,一道突兀的男聲響起。
「幽夢。」
幽夢猛地睜大了眸子,她聽出這道男聲是出自蕭花之口,下意識地問,「花花,是你嗎?」
「是,是我。」蕭花訕訕地嚥了下口水,走進大堂,邁過幾十具死屍來到幽夢身邊。
近距離地睨著幽夢沾著血點的臉,蕭花第一次感到陌生,頓時忘了反應。
幽夢見蕭花不說話,心中猜到幾分,試探地問,「花花,剛剛,你,都看到了?」
額,聞聲,蕭花回神,不自然道,「是,看,看到了。」
幽夢的心猛地一沉,剛才她冷酷絕情的模樣都被蕭花盡收眼底,這恰恰是幽夢不想讓蕭花看到的一面。
幽夢面露囧色,假意清了清嗓子,不自然道,「花花,我,其實,我、、、、、、」幽夢想解釋一下,可剛說一半突然覺得找不到有力的說辭。
見幽夢窘迫,蕭花歎了口氣,安慰道,「幽夢,我理解的。」
額,雖是簡單的幾個字,卻讓幽夢的心瞬間升起一絲暖意,幽夢暗暗勾勾唇角,柔聲道,「花花,謝謝你。」
蕭花扯了扯僵硬的唇角,從衣袖中抽出一條白色絲巾輕柔地拭去幽夢臉上的血點,說道,「幽夢,我們離開這兒吧!」
「嗯。」
於是,蕭花收起放在一張桌邊的一打厚厚的銀票,幽夢將匕首重新放入右靴中,並抓起她的寶劍和蕭花一前一後離開了大堂,頂著頭上朦朧的月光緩緩走下山。
一路上,兩人默默無語,氣氛尷尬不已。幽夢知道蕭花心地善良,看不慣打打殺殺,當初因為她殺死一條小蛇,蕭花都氣憤不已,如今蕭花眼睜睜地看到她殺了幾十口人,不知道心裡該作何感想呢!幽夢心中忐忑,她想留給蕭花一個美好的形象,可似乎總是『天不遂人願』。蕭花心中糾結,他被剛才幽夢猙獰的一幕震住了,似乎對幽夢有些忌憚,也是第一次面對幽夢,蕭花感到手足無措。
兩人下了山,他們的馬車早就被山賊砸壞了,無奈,兩人只好徒步前行。蕭花陷入糾結的思緒中,忘記了幽夢如今是個盲人,在黑暗中行走很吃力。不知不覺走在前面的蕭花將幽夢遠遠地落在了後面。幽夢手握寶劍當做枴杖,另一隻手四下摸索慢慢地走著,聽到前方蕭花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幽夢想開口叫住他,但話到嘴邊,還是嚥了下去,她以為蕭花在生她的氣,她也不知該如何面對蕭花。
神遊中的幽夢,不小心被腳下的一塊石頭『撲通』一聲絆倒在地,這突如其來的狀況迫使幽夢下意識地『啊』地疾呼一聲。與此同時,大步流星走在前面的蕭花,聽到幽夢的疾呼,猛地回神,轉身一看,就看到幽夢趴在地上。
蕭花吃驚地睜大了眸子,懊惱地皺皺眉,趕忙跑了過去。
「幽夢,對不起,我該扶著你的!」蕭花來到幽夢身邊,彎腰扶起幽夢,抱歉道。
「額,沒什麼,我沒事。」幽夢不自然道。
蕭花將幽夢扶起,睨著幽夢滿是血絲的眸子,心中徒然升起一絲酸澀,他猛地張開雙臂將幽夢緊緊地擁入懷中,聲音略顯顫抖地說,「幽夢,答應我,不要再殺人了,好不好?」
額,聽到蕭花略顯哀求的聲音,幽夢的心猛地一顫,升起一絲酸澀,點點頭,平靜道,「花花,我答應你,從今以後,我不再殺人。」
聽到幽夢的承諾,蕭花欣喜地笑了笑,抱著幽夢的手更加緊了緊,感歎一聲,「幽夢,謝謝你,謝謝。」
幽夢不自然地勾勾唇角,感受到蕭花欣喜若狂的心情,幽夢的心也變得舒服了些。雖然身為刺客,不去殺人,確有些牽強,但是幽夢決定為蕭花做出改變。
「幽夢,我背你走吧。」
「額,不用了。」
蕭花沒有聽從幽夢的推辭,執意背起幽夢。
本想再說些拒絕的話,可感受到那溫暖的後背,幽夢頓感安心,便放棄了初衷,幽夢將小臉貼在蕭花寬闊的後背上,闔上了眸子,紅唇禁不住上揚了幾分。
蕭花背著幽夢走在朦朧的月色下,眸中滿是欣然,下意識地呢喃一聲,「幽夢,我希望一輩子背著你。」
幽夢開心地勾勾唇角,沒有回話,摟著蕭花脖子的手不禁緊了緊。
傍晚,刺客門大殿。
一襲黑衣長袍,右臉上留著一條狹長的刀疤的刺客門門主——付衷正襟端坐在大殿的中央。殿中央站著一個身著黑衣,長相英俊的年輕男人,他左手握著一把寶劍,只見他單膝跪地,雙手抱拳,衝著付衷說道,「莫鷹參見門主。」
「嗯,莫鷹,你此時來找本座,是否有事稟報?」付衷威嚴地問道。
「回門主,正是。」
付衷暗自一挑眉,問道,「何事?」
莫鷹站起,從腰間取出一張疊好的白紙,上前幾步,將白紙遞給付衷,並說道,「門主,剛剛得到穆紫和程麟的飛鴿傳書,請您過目。」
付衷從莫鷹手中接過白紙,打開一看,上面赫然印著幾個大字,『幽夢身染劇毒,雙目失明,正前往藥王谷醫治。』
看到『雙目失明』四個字,付衷的眸子猛地一閃,眸底閃過一絲深邃。
過了一會兒,付衷放下手中的白紙,抬眸睨向莫鷹,問道,「莫鷹,信上說幽夢中了毒,雙目失明,你覺得可信嗎?」
莫鷹微蹙著眉頭想了想,恭敬地答道,「回門主。信上的筆跡確是出自程麟之手,程麟與幽夢雖是同門,交情一般,料想程麟不會為了幫助幽夢逃離刺客門而違背門主的命令,況且和程麟同行的穆紫,一直對幽夢有敵意,絕不會幫助幽夢而隱瞞門主的。所以,屬下認為這封信屬實。」
聽到莫鷹的一番解答,付衷贊同地點點頭,呢喃一聲,「是啊,本座也覺得這封信屬實。那麼就是說,幽夢中了劇毒,只有藥王谷谷主——白銀能解嘍!」
莫鷹點點頭,慎重地說,「如果所中之毒非白銀不能解,那可以認為幽夢所中的毒乃西域毒王——黑魔所施。」
付衷點點頭,說,「嗯,本座也這樣認為。不過前段時間,聽說黑魔被人一刀刺穿心臟,倒是死的離奇。」
莫鷹點點頭,抬眸看向付衷,試探地問,「門主,您給幽夢的期限已到,可幽夢如今身中劇毒,您還打算立即捉她回門嗎?」
付衷意味深長地勾勾唇角,淡淡道,「幽夢對我們有用,我要她完好無傷地回來。」
「屬下明白了,屬下這就通知穆紫和程麟。」莫鷹雙手抱拳說完,便轉身大步離開了。
見莫鷹離開,付衷起身離開座位,雙手背於身後,面色凝重地在大殿裡來回踱步,他在沉思。當初聽到幽夢和當朝三王爺——蕭花熟識,又與東方堡二公子——東方乾交情匪淺,付衷就知道幽夢是一枚重要的棋子,但是這枚棋子該怎樣發揮它的作用,付衷還沒有盤算好,但有一點可以確定——這枚棋子必須完好無損。
秋季是收穫的季節,也是樹葉枯萎的季節,就像此時的清晨,巍峨的藥王山遍地鋪滿了金黃的落葉,彷彿披上了黃色的絲綢段子一樣,十分養眼。站在藥王山下的蕭花,仰頭望著眼前的金黃美景,性感的紅唇禁不住上揚了幾分,眸中滿是欣喜。站在一旁的幽夢雖雙目失明,但聞著鼻下清新的氣息,也頓感身心舒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