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玉芬的精神狀態明顯不對,被保安押著往門外走的時候,她看到了癱坐在一旁的李素梅,突然掙扎起來,幾個保安唯恐她要掙脫出去尋死,急忙加大了力度。
汪玉芬掙脫不開,對著李素梅大聲叫道:「我們一家要團圓了,沒有你,沒有你,不要你!是我們一家三口!」
淒厲的叫聲一直到走廓的盡頭還沒有消散。
雲靜靜渾身發軟,卻仍堅持著去看李素梅。
李素梅似乎被眼前的情景給嚇傻了,呆呆怔怔地,任憑雲靜靜如何用力拉她,如何勸慰,始終坐在地上,不說話,也不動,一雙眼睛只看著病床上被幾個醫生圍著的張靈。
雲靜靜眼見情形不對,怕李素梅受刺激過度,忙對院長道:「我們是病人的親屬,她受了刺激,你趕快找個醫生幫她看一下吧,不然我怕她會出事。」
院長一聽,渾身都哆嗦了一下,急忙跑過來,同雲靜靜一起連拉拽將李素梅帶到隔壁的病房,親自給她打了一針鎮靜劑。
幸好,李素梅並沒有什麼過激的反應,打了鎮靜劑沒多久,就安靜地昏睡過去。
院長這才抹了抹頭上的汗,叫了護士來,給李素梅打上點滴。
臨走前,已變成驚弓之鳥的院長再三打量了雲靜靜一番,直到確定她的情緒穩定,不會做出什麼事情來,才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雲靜靜其實聽到了院長叫來看護的護士多留點心,發現不對馬上叫人的話,不過她什麼也沒說,在這種情況下,換了是她,也會這樣做的。
警察終於趕到了,疏散了圍觀的人群,組織人將張靈送到手術室,開始對目擊者進行調查取證。
雲靜靜坐在病床前,隱約聽到外面有人在議論,說這個女人突然之間就發了瘋,搶了隔壁床的水果刀,對著床上的胖子一陣亂捅,一邊捅還一邊笑,說什麼兒子怕黑,叫他先下去陪兒子,還說什麼一家團圓之類的。
看著病床上昏睡著的李素梅,她的臉色白得嚇人,即使是在昏睡中,眉毛也是緊皺著,顯然今天的事情對她驚嚇不淺。
雲靜靜歎息著,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她想到過汪玉芬會因為失去兒子而大受刺激,也曾擔心過汪玉芬會自殺,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汪玉芬竟然會採取這樣極端的一種方式。
殺了丈夫,再自殺,然後一家三口團圓?
原來汪玉芬的心裡,一直念念不忘著一家三口,她在以前沒能實現這個心願,最終為了兒子家庭離散,現在兒子沒有了,就採取了這樣一種方式來實現自己的心願。
她在門口對著李素梅所吼叫的那幾句話,只怕也正是她心裡鬱結很久的吧。
雲靜靜現在只是擔心,經歷了這樣的鮮血淋漓之後,李素梅該怎麼辦呢?
胖子張靈沒有死。
他雖然被汪玉芬連續捅了好幾刀,可是汪玉芬畢竟是個女人,力氣比較小,那把刀又是用來削水果的小刀,並不太鋒利,再加上汪玉芬當時是對著張靈的肚子扎進去的,而張靈重達260多斤的體重,圓滾滾的肚子裡全是厚厚的脂肪,所以,經過醫生的搶救,在昏迷了三天後,張靈竟然脫離了生命危險。
命是撿回來了,可是人卻廢了一半,因為汪玉芬當時拿著刀子亂捅,所以導致他體內多個臟器受損,其中脾臟由於破裂已經被切除,腎臟和肺部也有不同程度感染,據醫生的權威診斷,即使恢復健康,也會完全喪失勞動力。好在張靈身家豐厚,下半輩子即使什麼也不做也不用擔心。
張靈的母親本來就心傷孫子的去世,後來又聽說兒子被兒媳亂刀捅得生死不明之後,當即便中了風,如果張靈真的沒救過來,估計下一個跟著去的就是張老太太。張靈保住了一條命,也算是間接救了張老太太的命,避免了整個家庭的崩潰。
張家好像沒什麼親戚,裡裡外外全是張琳在操持,張磊的後事要辦,張老太太在醫院要人服侍,張靈在重症病房也時刻讓人放不下心,短短幾天,張琳便憔悴了十年。
李素梅也很憔悴,這幾天,她寸步不離地守在張靈的身邊,張靈在重症病房的時候,不許任何人探視,她就坐在門外,等到張靈脫離了生命危險,轉到監護室去以後,她就坐在床邊。
一開始,張琳堅決不肯讓李素梅靠近張靈,可是無論她打也好,罵也好,李素梅就是不肯挪窩,到後來,張琳也沒精力去管她了,便任她守在那裡,只是每次看到她都板著一張臉,當作沒看到她,一句話都不肯和她說。
張琳恨李素梅,在她看來,如果不是李素梅,她弟弟一家三口現在還是完完整整。以前張靈雖然花心,可是從沒有要離婚的念頭,汪玉芬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表面上日子還過得下去。自從沾上這個李素梅,先是離婚,鬧得弟弟要去做絕育手術,再然後張磊出車禍,汪玉芬發瘋,一連串的事情終於弄得家破人亡,張家三代獨苗,到這一代竟然絕了後,這叫她如何不恨。
張琳絲毫也沒有掩飾自己的恨意,明明白白地擺在臉上。漸漸地,醫院裡便傳出了一些流言蜚語,矛頭全都指向了李素梅,就連雲靜靜有時在病房的走廓上,都能感受到眾人異樣的目光。
對於這一切,李素梅全都不聞不問,她的眼裡,似乎只有一個張靈。張琳不許她守著的時候,她就默默待在一旁,到後來,張琳默認了她的存在,她就日日夜夜地守在張靈病床前,餵水、擦臉、換尿袋、調藥瓶,全都親力親為。
雲靜靜眼見著那張不管什麼時候都艷光四射的臉一天天地黯淡下去,勸慰的話幾次到了嘴邊又嚥了下去。她知道,李素梅這時候心裡滿是自責,根本聽不進任何人的話。雲靜靜所能做的,也只有一日三餐做些清淡而有營養的東西送來,以保證李素梅能夠繼續撐下去。
昏迷了五天之後,張靈終於甦醒了。
他醒來的那天,雲靜靜正好在場。
張靈的目光很茫然,顯然是昏迷之後初醒,還沒有弄清楚狀況。
李素梅很激動地探過頭,張靈看到了她,可是他的目光只在她臉上輕輕一晃就過去了,然後,他看到了雲靜靜。
在看到雲靜靜的那一刻,張靈的目光就牢牢地定在了雲靜靜的臉上,然後,他的身體突然劇烈顫抖起來。
李素梅慌了,急忙按鈴叫醫生,同時一迭聲地叫著他的名字。
可是張靈卻根本不理睬她,他的目光一直死死地盯著雲靜靜,胸膛劇烈地起伏。
雲靜靜分明地看到,張靈眼中是刻骨的仇恨。
她怔了怔,張靈恨她?為什麼?難道是自己看錯了?
可是還沒等她弄清楚,張靈已經頭一歪,再次暈了過去。
聞訊趕來的醫生一陣忙亂後,終於確定張靈並沒什麼事,只是身體太虛弱,同時把李素梅批評了一頓,說以病人現在的身體狀況,不能承受激烈的情緒變化,希望病人家屬能夠盡量幫助病人舒緩情緒,不要帶給病人太大的刺激。
李素梅聽說張靈沒什麼事已經喜出望外,對醫生的批評也不爭辯,沒口子地答應下來。
雲靜靜站在一旁,看著醫生忙碌地給張靈檢查,心中的疑惑卻一陣比一陣強烈。
張靈為什麼這樣看著自己?是他剛醒來沒有弄清楚狀況,還是他神智不清,將自己錯看成其他的人了,又或者,其實他的目光根本只是無意識,是自己多想了?
張靈這一次昏迷的時間並不長,第二天就醒過來了,而且,開始一天一天地恢復。
雲靜靜下意識地看過張靈的目光,可是自從那一次以後,張靈再沒對她露出過那種目光。
慢慢地,雲靜靜也就認為自己那天是看錯了。
張靈的身體底子不錯,甦醒之後恢復得很快,不多久,就可以自己坐起來了。
李素梅很高興,更加細心地照顧著他。
張靈也由著她照顧自己,只是對她的態度卻很冷淡,看著她時就好像看著陌生人一樣,完全不像一對即將結婚的戀人。
雲靜靜看得出來,她相信李素梅也一定看得出來,可是奇怪的是,李素梅就好像對此一無所知似的,仍然衣不解帶地照顧著張靈。
雲靜靜實在忍不住了,有天趁著張靈熟睡,將李素梅拉到走廓的僻靜處。
「你到底打算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見李素梅仍然一臉平靜,雲靜靜有些火大,因怕驚動其他人,她壓低聲音道:「我不信你沒看出來,張靈現在這樣對你了,你今後打算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