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陵江艦上所有的火炮沉默著，炮管緊緊地跟蹤目標，各戰位的人員鎮靜地堅守在戰位上，等待指揮所下達的命令，除了信號兵傳達命令的急促聲音和機器聲，全艦沒有其他的聲音。
軍艦就像一隻行進在綠色草原的獵豹，矯健、警覺，隨時準備撲向獵物。
這是一艘經過嚴格訓練的軍艦。
大隊長左布沛站在指揮台上，頻頻地向後觀察金沙江艦的情況，焦急的神情浮現在臉上。
高大的水柱接連不斷在金沙江艦周圍升起，軍艦甲板以下的部位幾乎被炮彈激起的波浪掩埋，但是軍艦還是高速衝破水幕的包圍，緊緊跟隨著指揮艦做蛇形運動，前甲板85炮炮口不停地閃動紅色火光，冒出一股股淡淡的青煙，由此可以判斷金沙江艦在敵人集中炮火的攻擊下仍然保持完整的戰鬥力。
左布沛的心裡稍微安定了些。
「金沙江報告，艦上多處中彈，有人員受傷！」信號兵的報告。
左布沛的心又提了起來，他高聲命令：「要金沙江查明損害情況上報。」
話筒中傳出雷達兵的報告：「10號艦速度12。3節，航向285。」
左布沛舉起望遠鏡觀察敵艦，10號艦的中部冒出了濃煙，艦體有明顯的傾斜，顯然，金沙江艦的85炮彈命中了10號艦的機艙。
「金沙江，幹得好！」左布沛興奮地說。
望遠鏡裡10號艦突然改變航向，企圖的拉大雙方的距離，擺脫炮艦的追擊。
「想跑？沒那麼容易！」左布沛命令，「祝艦長，追上去！」
祝朝新艦長命令：「航海長，佔領10號艦右舷120度、距離1200米的射擊陣位。」
航海長方雲金迅速完成繪算作業，報告：「我艦採取航向302度，佔領陣位時間5。5分鐘。」
「好！」左布沛命令：「祝艦長，加速，佔領射擊陣位！」
嘉陵江編隊採取新航向，迅速向南越10號驅逐艦接近，準備佔領射擊陣位。
5分鐘後，炮艦編隊佔領射擊陣位，嘉陵江艦距離10號艦1250米。
隨著祝朝新艦長「開火」的命令，嘉陵江艦的兩座雙聯裝37炮率先開火，接著，25炮也開火了，一串串密集的水花在10號艦舷邊升起。2分鐘後，金沙江艦的37炮、25炮也相繼開火。
幾乎是同時，10號、12號驅逐艦上的40炮、20炮向炮艦開火射擊。
海戰進入短兵相接的白熱化戰鬥。4艘軍艦40支炮管噴射出灼熱的火焰，震耳欲聾的炮聲連成滾滾驚雷，熾熱炮彈交織飛舞，海水像開了鍋似的冒起密集的水泡，海面上霧氣蒸騰，疾駛的軍艦籠罩在黑色硝煙裡，空氣中瀰漫著辛辣火藥氣體。
劉進喜坐在37炮炮座上，透過層層水霧凝視著敵艦。眼看著敵艦大口徑炮
彈紛紛落在軍艦的前後左右，炮彈激起的浪花打在鋼盔上「啪嗒啪嗒」直響，聽著85炮稀疏有力的炮聲，而37炮卻派不上用場，心裡非常憋悶，焦急和不安寫在臉上。
陳新武來來回回在各個炮位和後彈藥庫艙口之間奔跑，高聲喊道：「同志們，沉住氣，不要慌！」
聽到副艦長的命令，炮位上和搬運彈藥人員的慌亂心情安定下來，戰士們堅守在各自的戰位上，靜靜地等待命令。
在一片轟隆隆的炮聲中，忽然傳來熟悉的「通通通」聲音。陳新武高聲喊道：「同志們！嘉陵江艦開火了！各戰位注意聽命令！」
「二戰位、三戰位，目標，敵10號艦，距離1250米，速度12。7節、航向276，準備射擊！」劉進喜的電話耳機裡終於傳來了周延峰堅決的命令。
「目標，敵10號艦，距離1250米，速度12。7節、航向276，準備射擊！」劉進喜一邊復誦，一邊在指揮儀上裝載射擊諸元，「二戰位準備完畢！」
「二戰位開火！」周延峰下達了命令。
「開火！」劉進喜話音剛落，距離手踩下射擊踏板，37炮硬實的炮聲響起來了，銅質的炮彈殼跳落在甲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但是由於缺少訓練，炮手之間沒有配合好，37炮炮管大幅度擺動，彈著點零亂地散佈在海面上。
陳新武看到這種情況，一個猴子上樹跳上37炮炮座，大聲叫道：「同志們，不要慌！沉住氣！」
「停止射擊！」受話器裡傳出周延峰的命令，「劉進喜，瞄準好了再射擊！」
37炮的炮聲戛然而止。
陳新武左手攀住37炮座的護板，揚起右手依次拍打炮位上戰士們的鋼盔，沉著地說：「同志們，不要緊張，高低手和方向手瞄準好，炮長頭腦要清楚，掌握好射擊時機。」
陳新武的話使戰士們的情緒穩定下來。
37炮又發言了，一排排水花在10號艦前後升起，斷續而有節奏的炮聲，透出戰士們的冷靜和沉著。
在敵艦進入炮艦火力範圍時，炮艦編隊同時也進入了敵艦小口徑火炮的射擊圈。在37、25炮密集的射擊聲中，夾雜著「辟辟啪啪」的爆炸聲，那是驅逐艦的20毫米、40毫米炮彈在軍艦鋼板上爆炸的聲音。
帆纜兵吳登雲是25炮的運彈手，他兩隻手各提著一箱炮彈，從彈藥艙口快步向25炮座奔去，就在即將到達炮位時，突然「嘩啦」一聲，彈藥箱從手中脫落，重重掉落在甲板上，炮彈夾散落出來，黃燦燦的炮彈在甲板上閃著金色的亮光。吳登雲身體突然向後跌倒，鮮血在甲板上迅速滲漫開來。
在右25炮炮位上的朱立安親眼看到了這一幕，像被某種銳利的東西刺中，他驚叫一聲，從炮位上跳下來，甩下電話受話器，一溜小跑跑到雷達室門口，身體緊緊靠著艙壁，雙手抱著頭蹲了下來。
陳新武看到朱立安擅自離開炮位，跑過去厲聲地命令：「朱立安！馬上回到炮位上去！」
朱立安似乎沒有聽見，雙手依舊緊緊抱著腦袋。
陳新武的八字眉成了一字眉，眼睛射出凶光，抬起腳使勁地踢朱立安的身體：「朱立安！回到戰鬥崗位去！」
朱立安仍然一動不動。
「報告！我的炮轉不動了！我的炮轉不動了！」 25炮兵萬文意坐在左25炮座上，仰著頭對指揮台大聲喊道。
陳新武聽到萬文意的報告，邁步回到左25炮位，命令道：「小萬，你下來檢查一下！」
陳新武和萬文意俯下身一看，一發黑乎乎的炮彈穿進底盤，卡在轉動齒輪中，這是一發40毫米的穿甲彈。
陳新武命令：「小萬，你上右25炮，代替你們班長！」
萬文意看到了倒在甲板上的吳登雲。
吳登雲仰躺在甲板上，兩手五指張開，睜開的雙眼望著硝煙瀰漫的天空，胸口的鮮血不斷地往外冒，流淌在草綠色的甲板上。
陳新武蹲下來，用手掌輕輕地合上烈士的眼睛，接過衛生員李清文遞過來的白色被單，仔細覆蓋在年輕戰士的身上，然後和衛生員一起把烈士搬上擔架。
萬文意蹲下來收拾散開在甲板上的炮彈，把染有戰友鮮血的炮彈裝進炮彈箱，「卡噠」一聲把炮彈箱裝進炮座，用力拉開炮閂，踩下射擊踏板，25炮抖動著，炮彈出膛的尖利聲音鳴響起來，他不由自主地楞了一下，但立刻反應過來，在幾發空射以後，細細的水柱貼著10號艦的舷邊不斷升起。
他要把這些炮彈送給敵人，為戰友報仇。
吳洪坤右手舉著望遠鏡觀察敵艦的情況。望遠鏡裡，2艘驅逐艦突然改變航向，以右舷對著炮艦，整艘軍艦籠罩在火炮射擊的濃濃煙霧之中，煙霧中不停地閃動著火炮射擊冒出的火光。顯然，敵艦在進入我編隊的小口徑火炮射擊距離的情況下，決心作困獸鬥，用一舷的全部火炮進行射擊，企圖用優勢的火力壓制炮艦。
這是一場拚死的戰鬥！
「85炮打擊10號艦指揮台！」吳洪坤發狠地命令，「兔崽子，你們猖狂的日子到頭了！」
「85炮打擊10號艦指揮台！」周延峰下達射擊命令，「穿甲彈、爆破彈輪流使用！」
「打擊10號艦指揮台！穿甲彈、爆破彈輪流使用！」劉殿民在電話裡復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