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劉殿民在夢中被小便憋醒了，剛坐起來想上趟廁所，戰鬥警報的警鈴就響了，他抱上衣服、鞋子光著腳往炮位上跑。當雙方軍艦互相糾纏，敵10號艦衝撞挑釁時，思想高度緊張，注意力都在準備戰鬥上，小腹下部的事就暫時擱在一邊。現在敵艦遠離，雙方脫離接觸，思想剛有點放鬆，注意力又自動轉移回來，看來這個問題不解決是不行了。
劉殿民只好硬著頭皮向部門指揮所請示：「指揮所，我請求上廁所。」
受話器裡傳來周延峰壓低的聲音：「就你事多！動作快點！」
劉殿民把鋼盔一摘，連同電話頭套往王金鵬懷裡一塞，說聲：「我去去就來！」旋風似的進了中走廊，他一腳剛邁進衛生間，就聽見何建華高調的聲音：「伙房的油櫃裡怎麼沒有油？艙段班，到主機艙把柴油打上來！」
劉殿民急匆匆解開褲子的扣子，金屬尿盆響起響亮的「嘩嘩」聲，劉殿民頓時感到無比輕鬆。
「匡！」一聲沉悶的聲音從什麼地方傳出。
「不好，打起來了！」劉殿民猛一激靈，提上褲子轉身往外跑。
炮聲就是命令！幾乎在在南越軍艦發動襲擊的同一時間，中國海軍軍艦的火炮齊鳴，向侵略者發起堅決反擊。
沖天水柱在海面上接二連三升起，連綿不絕的驚雷在海面上滾動，濃重的硝煙籠罩在海面上。大海沸騰了！大海憤怒了！
文書留易斌在《艦艇日誌》上寫下：
1024 敵艦發起攻擊，我艦反擊
嘉陵江艦指揮台，大隊長左布沛冷靜地觀察戰場情況。
海戰分成兩個戰鬥群：在琛航島南方海面上，南越15號、17號驅逐艦編隊在和汶水、沂水獵潛艇編隊鏖戰；在當前的琛航島北方海面上，南越10號、12號驅逐艦編隊攻擊嘉陵江、金沙江炮艦編隊。
南越軍艦顯然經過精心的準備，正在有條不紊地實行他們的計劃：先把雙方軍艦的距離拉大到37毫米火炮的射程以外，然後對我方艦艇發動突然襲擊。這樣，我軍4艘艦艇中只有汶水艇、沂水艇和金沙江艦等3艘艦艇的3門85毫米火炮才能對他們形成威脅，而驅逐艦的4門76毫米、4門127毫米火炮卻能直接攻擊我們，構成火力上的絕對優勢。
嘉陵江炮艦編隊面臨的劣勢更是明顯：敵方兩艘軍艦共有2門127毫米、2門76毫米的大炮可以向我方攻擊，而我們兩艘軍艦只有金沙江艦的85炮可以打擊他們。從金沙江艦周圍升起的密集水柱可以看出，敵人的意圖是首先集中火力攻擊金沙江艦，企圖首先擊沉有遠程火力的金沙江艦，然後在安全距離外用大口徑火炮吊打嘉陵江艦。
要改變目前這種被動局面，最好的辦法是我們貼上去，發揮小口徑機關炮的威力。但是實測的敵艦速度達到20。8節，炮艦的最大速度只有14節，由於炮艦和驅逐艦的速度相差太大，使用戰術機動是很難縮短與敵艦的距離。也就是說，只要敵艦願意，他們完全能夠把雙方的距離一直保持在目前的狀態，把驅逐艦的火力優勢發揮到最大。我軍被動挨打的局面如果繼續下去，可預見的後果是：我方的2艘炮艦將被敵艦逐個擊沉。
惟一的辦法是攻擊敵艦的機艙，損壞它的機器，使其失去動力，至少要使它降低速度，這樣我方軍艦才有機會接近敵艦，用小口徑機關炮打擊敵人。
「命令金沙江艦，用85炮打10號艦的機艙！」左布沛下達命令。
吳洪坤預料最不利的情況發生了，敵艦並非有意脫離接觸，而是把距離拉大到小口徑火炮有效射程之外，用大口徑炮攻擊我方。
吳洪坤濃眉倒豎圓瞪雙眼，罵道：「他媽的，兔崽子！真毒！」
巨大的水柱在金沙江艦的周圍升起，先是在右舷騰起一股紅色的水柱，接著又是一股藍色的水柱。這是分別從10號艦和12號艦打出的校正炮彈，用顏色進行區分識別。稍有海軍作戰常識的人都知道，海軍作戰是使用「夾中法」修正彈著點，即第一發遠彈，第二發近彈，經過修正後，第三發炮彈一般就能擊中目標。
「下一發炮彈肯定會落在左舷，第三發炮彈可能就會夾中我艦。」 吳洪坤暗想。
果然，左舷附近又升起了一股紅色水柱和一股藍色的水柱，緊接著，沖天水柱接連不斷地在艦舷近處騰起，水柱濺起的海水飛濺到甲板上，飛濺到指揮台人員的臉上。
「敵艦距離3800米！」測距兵劉見齊在桅桿上的測距平台報告。
「指揮艦命令，用85炮打10號艦的機艙！」信號班長陳偉國高聲報告收到的命令。
其實，不用陳偉國報告，在轟鳴的炮聲中，指揮台上的人都可以斷續聽見報話機裡傳出的明語命令：「金沙江，用85炮打10號的機艙……」
周延峰急得直跺腳。
戰士們顯然對突如其來的戰鬥沒有足夠的思想準備，射擊動作更多是機械性
的反應，慌亂之中各炮手協同配合不夠，沒有按要領進行操作。雖然每門火炮都在「通通」怒吼，但是炮管上下左右大幅度擺動，炮彈在海面上激起分散的水柱，在雙方軍艦之間的海面上築起一堵稀疏的水牆，根本對敵艦構不成任何威脅。
這個樣子不是打戰，簡直和小孩子過年放爆竹差不多。
現在迫切需要有人到炮位上進行具體組織，首先要穩定戰士們的情緒！
「要是槍炮長在就好了，」周延峰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這樣我就可以下到戰位上進行組織，起碼可以穩定戰士們的情緒。」
「一戰位繼續射擊，其他戰位停止射擊！」周延峰對著指揮電話的送話器喊道。
不知道是沒有聽清楚命令，還是以為自己聽錯了，總之，甲板上各門火炮依然「彭彭彭」響個不停。
「一戰位繼續射擊，其他戰位停止射擊！」周延峰幾乎是吼叫，「服從命令！」
甲板上小口徑火炮「彭彭」的炮聲猶猶豫豫地停止了。
「怎麼了？為什麼停止射擊？為什麼停止射擊？」劉永業喊道，聲音近似氣急敗壞。
周延峰沒有回答，也沒有人應腔。
其實，指揮台上的人員都看得很清楚，我們炮彈落在距離敵艦甚遠的海面上，根本打不到他們。
副艦長陳新武向吳洪坤請示：「艦長，我到炮位去。」
吳洪坤點點頭：「好吧！」
陳新武一個箭步，翻身下了指揮台。
周延峰看到副艦長陳新武下到炮位，心裡輕鬆了一些。
「在緊要關頭，首先自己要冷靜。」周延峰對自己說，「作為一名指揮員，只有保持清醒的頭腦，才能更好貫徹上級的意圖，才能穩住下屬的情緒。」
「測距，報告10號艦的距離。」周延峰命令。
「10號艦距離，3850米。」劉見齊在測距台上報告。
周延峰對85炮班下達命令：「一戰位，我艦航速14節，航向330，目標航速20。5節，航向160，距離55，風向50，風速6，穿甲彈，瞄準10號艦的中部水線。射擊！」
周延峰的語調平穩，命令堅決明確。
「我艦航速14節，航向330，目標航速20。5節，航向160，距離55，風向65，風速8，穿甲彈，瞄準10號艦的中部水線！」劉殿民一邊復誦，同時迅速裝定射擊諸元。
「轟！」85炮口冒出一股青煙。
周延峰用望遠鏡觀察彈著點。
測距兵劉見齊不斷報告距離：「10號艦，3600……3700……」
周延峰從望遠鏡裡清晰觀察到炮彈落在10號艦的艦艏約一個軍艦艦長，也就是100米的海面，估計偏近50米。周延峰快速心算：1000米的距離上，1密位的橫向長度是1米，5700米是……
周延峰緊接下達命令：「一戰位，高度加25個密位，方向向左修正100個密位。注意空回誤差！「
「高度加25個密位，方向向左修正100個密位。注意空回誤差！」劉殿民復誦。
又是一聲炮響。
望遠鏡中，10號艦的中部騰起一股水柱，周延峰不禁叫道：「好，一戰位打得好！高度增加5個密位，繼續射擊！」
85毫米口徑的大炮「轟，轟……」地怒吼，炮口噴射出憤怒的火焰，呼嘯的炮彈刺穿空氣障礙，把死神送向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