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雨瀟瀟 奉命出征 波濤滾滾 第二十章 沙角炮台(1)
    下午1點32分,金沙江艦靠泊虎門沙角海軍碼頭。

     陳偉國向碼頭山頂的信號台發送信號:「轉基地作戰處:金沙江艦1532靠虎門沙角碼頭。」

     陳偉國拿起帆布罩正準備把信號燈罩上,信號台的信號燈閃亮了。他打開信號燈迅速收下電文,登記在《信號收發登記簿》上,急急忙忙要從梯口下到艦長室,碰到正要上駕駛台的測距兵劉見齊。

    「小劉,讓開!」陳偉國喊道。

    已經上了一半的劉見齊從梯口退下來,嘴裡嘟囔著:「規定是『先上後下』,老兵也不懂規矩。」

    陳偉國斜了劉見齊一眼。

    吳洪坤看到《信號收發登記簿》上工整的字體是:「請金沙江艦吳艦長和劉政委到勤務團作戰室聽電話。基地作戰處。」

     海軍碼頭建在一個突出的山岬,平時人跡罕至。金沙江艦一靠上碼頭,原本岑寂的海濱頓時熱鬧起來。

    值勤人員在碼頭集合,艦值日鄺興農對執勤人員點名並交代注意事項;電工班拉出黑皮電纜接上岸電,艙段班把水龍帶甩到碼頭接淡水;吳有糧和炊事班的戰士忙著往碼頭搬菜,準備晚飯。

    陳偉國手裡托著籃球,吆喝著招兵買馬,一會兒工夫就聚攏了十來個人,看人數差不多了,陳偉國使勁地拍了幾下籃球,一聲呼哨,一群人湧過棧橋,向球場奔去。

    周延峰在前後甲板轉了一圈,檢查火炮都已經穿好炮衣,器材也都歸位,就下到槍炮長室。室內的空氣混濁不堪,他走到舷邊,擰松螺絲,取下擋光板,打開舷窗。

    「啪」,一隻捏扁的空香煙盒從圓形的舷窗飛進來,正好打在周延峰的胸前。周延峰從舷窗往外一看,只見李倫嘉站在碼頭向他招手:「老周,你在船上還沒有呆夠?出來透透氣,要不然會憋死的。」

    周延峰上了碼頭,和李倫嘉走上棧橋,鄭耀祖從後面趕了上來,三人一起來到岸邊。

    連接棧橋的是一條沙石公路。公路的南邊有一座小型紀念碑,碑體下寬上窄,碑頂成尖形,宛如一柄寶劍直刺藍天,碑體正南一面刻有「林公則徐紀念碑」七個大字。

    紀念碑的旁邊蹲伏著一尊大炮,褐色的鋼鐵炮身熠熠生輝,炮口成30度指向天空,一顆圓錐形的彈頭露出炮口,彷彿炮彈隨時都有可能轟然而出,飛向目標。

    三個人被動感十足的大炮所吸引,便信步走近大炮,圍著炮身轉了起來。

    「這尊大炮的年齡應該有一百多歲了吧。」李倫嘉拍了拍炮身,「大炮的口徑有100毫米吧。」

    「這種大炮口徑一般是110毫米以上,是滑膛炮。」周延峰蠻有把握地說。

    李倫嘉隨口問:「老周,這炮比你們的85炮,威力不會差很多吧。」

    周延峰說:「你不要忘了,時代前進了一百多年,我們的85 炮可是線膛炮,炮彈又是開花彈,準確度和殺傷力不可同日而語的。」

    在紀念碑的東側,有一座圈椅形墳墓,這種樣式的墳墓在南方很常見,所不同的是這座墳墓不但範圍大,而且祭台高,墳埕寬闊。西斜的陽光照在墳墓正面上,正中墓碑上描紅的「節兵義墳」四個字清晰可辨。李倫嘉走近幾步,看清了墓碑右上方的一行小字是「道光二十三年六月吉旦」,左下方的小字是「節兵共七十五位合葬」。

    這裡是一個古戰場。

    1841年1月7日,第一次鴉片戰爭期間,2000多英軍襲擊虎門沙角炮台,守將陳連升率領600餘官兵奮力反擊,同時派人向廣州告急。當時林則徐已經被革職,負責統領廣東事務的投降派琦善拒不發兵增援。在英軍猛烈炮火的轟擊下,包括陳連升在內的守軍全部戰死。英國侵略軍從這裡登陸攻打廣州。

    英軍攻佔沙角炮台後,殘暴的侵略者為了洩恨,把大部分清軍的屍體焚燬,只有75具屍首不全的遺體被當地的群眾偷出掩埋。第二年,道光二十三年,也就是1842年7月,為記念保家衛國而英勇捐軀的官兵,當地士紳倡議民間聚錢,按照南方的傳統習俗,將75具遺骸挖出安葬在沙角百草山。

    胡來福和孫敬國也來到大炮旁。

    「我們爬山吧,山上有炮台。」胡來福提議,「我在這裡學習三個月,星期天大家沒地方去,經常爬山玩。」

    李倫嘉馬上贊同:「好久沒有爬山了,走,活動一下筋骨。」

    周延峰朝碼頭望去,看見萬文意站在棧橋上,就向他招了招手。

    萬文意跑步過來,站在周延峰面前。

    周延峰說:「小萬,你給艦值日說一下,我們到這個山上走走,有事叫我們。」

    「是不是拉四短聲汽笛?」萬文意問。

    「這個你就別管了。」周延峰嚴肅地說。

    「是!」萬文意立正,向後轉,朝碼頭跑去。

    孫敬國的鯰魚闊嘴一咧:「這個新兵挺機靈的。」

    周延峰不易察覺地笑了一下。

    「來,我帶路。」胡來福自告奮勇。

    胡來福在前,周延峰緊跟其後,李倫嘉接著跟上。

    孫敬國對鄭耀祖說:「機電長,我殿後。」

    胡來福帶領一行人順著高大的圍牆向東走去,在一個拱形門前停住腳步,說:「我們從這個門進去,就可以到山那一邊的。」

    李倫嘉抬頭看,拱門的上方嵌著一方青石,上面雕刻著篆書「沙角」兩個字。

    進了拱門,是一方小小的院落,院子的右邊是一排4間的磚石結構平房,門窗髹的是朱紅油漆,房頂裝飾綠色琉璃瓦,一道石板砌成的甬道直通山坡。

    隊伍穿過院落,拾階而上。

    山上寂靜無聲。

    周延峰環視四周,山坡上是密密的手腕粗的針葉松樹,樹底下是茂盛沒腳踝的雜草,腳下的石階周圍被細竹蒿草包圍,堅硬草桿不時觸碰著褲管,他不禁脫口而出:「哎,這山上不會有蛇吧?」

    「有蛇也不怕。」李倫嘉胸有成竹,「老胡在前面打草驚蛇呢。」

    周延峰停住了腳步,說,「航海長,你走先。」

    「惡人膽小。」李倫嘉跨了兩步,走在周延峰的前面,揶揄道,「老周,你不要以為在中間就保險,搞不好長蟲專門咬中間的人。」

    走在最後的孫敬國說:「副槍炮長,你穿皮鞋還怕蛇咬。」

    胡來福停住腳步轉過身說:「蛇會從褲管裡鑽進去的。」

    周延峰突然悟到了什麼,說:「蛇冬天要冬眠的,現在這裡沒有蛇。」

    「哈爾濱的蛇冬天是要冬眠,可這裡是廣州呀。」孫敬國提醒道。

    「是嗎?」周延峰半信半疑。

    李倫嘉回頭看到鄭耀祖被拉下兩節台階,說了一句「書生」,提醒胡來福:「老胡,要照顧大多數啊。」

    胡來福心領神會,放慢了腳步。

    軍官們說說笑笑,很快就翻過山坡,到達沙角山的南面。

    眼前的視野驟然開闊。南面的伶仃洋上,水面浩蕩,波浪層疊,島嶼棋布,船隻如織;西邊的虎門水道,兩虎蹲伏,航道如線;東邊是群山重疊,連綿不斷。

    「這裡的地勢好險要!」周延峰感歎道,「山上的大炮既可以封鎖伶仃洋海面,也能夠扼守虎門水道,看來是兵家必爭之地。」

    鄭耀祖俯瞰山下,只見山坡陡峭,直逼海邊,峭壁之下,礁石林立,犬牙交錯,波浪不興。

    鄭耀祖直指著山下,問:「遠處是白浪翻滾,為什麼這裡的水面這麼平靜?」

    李倫嘉解釋說:「這裡的水流非常湍急,把浪花都壓下去了,表面上看很平靜,其實就是一大鍋燒開的水。」

    鄭耀祖若有所悟:「這就是古書記載的『弱水』,連鵝毛都浮不起來。」

    孫敬國拍著齊胸高的圍牆,有點驚訝地說:「這個立牆好光滑!」

    大家把目光聚焦在跟前的圍牆上。

    赭紅色的圍牆從西頭的一座巨石接起,沿著峭壁向東延伸,直至堙沒在茂密的蒿草之中。

    胡來福稜角分明的臉上煥發紅光,解說道:「那個時候還沒有水泥,據說這個防護牆是用紅黏土摻紅糖加上煮熟的糯米夯實的,堅固得很,你們看,現在還是光溜溜的像鏡子。」

    防護牆下是鋪砌齊整的青石塊,牆體和石塊結合的縫隙裡,幾朵黃色的野菊花分外鮮艷。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