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
「你愛上了白九。」
夜風吹得一院子的柳枝拂動,原本這夜靜得出奇,月亮也明亮得出奇。任先生也是,方婉也是,每次都是這樣明亮得讓我莫名有些心慌的月光,總覺得事情又會向著我不希望的那個方向發展。
望著任先生澄靜無波的眼睛,我不知不覺說出這一句。
我原沒有資格去評價其他任何人的感情,畢竟上一世,縱然作為一個公主我是如何風光無限,可是在那三個人的感情裡,我是個徹徹底底的失敗者。可是看著這樣的任堅,我不自覺就說了那一句,不是疑問,而是連我自己也有些奇怪的肯定句。
任先生已經勾勒出了整個故事的輪廓。原以為會是個複雜的四角關係,沒想到其實只是簡單的兩個人。
只不過,他們最初的相遇,就已經成了一場錯誤的開始。
年少的任堅為了保護青鋒赤血,從李家天羅地網式的追殺之中苦苦掙扎。從常林到白鳳的那一個多月,簡直就如同一場噩夢。最後的那一次,他們用了毒。他拼著最後一口氣從中衝殺了出來,最後還是體力不支倒在了半月坳。可是……當他醒來的時候已經不記得從前發生的任何事,他不記得自己是誰,不記得自己來自哪裡。
是了,忘記了過往的他,就能更輕易地被李家的人利用。他們告訴了那個失憶了的韋溫一半真相,卻也隱瞞了另一半,輕而易舉地將矛頭嫁禍給了白家。所以,當時被蒙在鼓裡的任堅將白子術當作害死任家滿門的仇敵殺死了。不過李家原本的計劃本是將白家人全部殺死,可是任堅最終還是沒有下手。因為他愛上了白九。
而現在,他是為了要救贖這份罪孽而特意尋我來帶他回到這裡,不惜以命一賭。他說:「若真要說我回來的目的,大概就是想要讓兮顏她從仇恨中解脫出來吧。只要我死了,她應該就……」
我伸出右手擋住雙眼,這月光真是明亮得刺眼,亮得我雙眼一陣發酸。
「任先生。」
「姑娘?」
我輕輕說:「這原本不過一場交易,我只需將你帶來便好,即使你在這個司命之界裡丟了性命,命運也會照著在這裡發生的一切繼續運行下去。可是,如今我想再添一份交易。」
「?」他不明所以地看著我,既然我已經明說了不管是何種結局我都是局外之人可為何還是要插上一手。
「三日後的陽平關一戰,你若死了,那我便收回這場司命,抹去在這裡發生的一切。」「姑娘,你!」「沒錯,你的條件是我不去插手這件事,那麼你也得遵守我定的條件。你不能死在這裡。」
我知道這個條件提得又突兀又有些不講道理,可是那曾經深深鐫刻在我身上的痕跡,卻是我今後這一生都無法抹去的。曾經我在司命之界中吹起玉笛的那一刻,一種莫名的感覺告訴我,若非當初方婉在被我帶進司命之界時已然只是一縷魂魄,否則她會受到司命術的影響而被困在時間的夾縫中永遠無法掙脫。
而任先生不像方婉已經成了魂魄,被帶進司命之界的活人若是死在了這裡,就將會永生永世作為孤魂野鬼飄蕩於世間。沒有輪迴沒有未來,唯一與我不同的是,我是個表面上看起來與平常人差不多的死人,而他則很可能作為魂魄永遠這麼……
任先生的表情仍是沉靜,可是眼中已經微微泛起波瀾。我看得出他早有打算把命留在陽平關,打算一命抵一命地將原本欠了白家欠了她的那一命還給她。
我努力控制著自己的表情不去流露出什麼,只得面無表情背過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