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鳳國冬日的夕陽從來落得早,不一會兒就見橙紅的晚霞映得天際燦爛一片。
韋溫一個人在校場上默默收拾著,背著十幾把長弓的身影在霞光映照下,拉出斜斜長長的黑影來。
長箭入靶幾寸,可見兵士們運足了氣力射出來的,所以十分難拔出來。雖然這對韋溫來說不是難事,但是將校場上上百隻靶子上的箭一一拔下來,還是需要花費不少時間。
「喏,給你。」說著,一把長箭遞到他眼前來,他順著這長箭看去,只見得一隻藕白的小手抓著這一把長箭。
韋溫抬眸,無波的眸子對上一雙晶亮的眼。
「你……」他有片刻怔忪。
白九一直記得當時韋溫被叔父白子術救回來的時候,雖然是滿臉血污,卻難掩他五官眉宇間的凌然傲氣。看著不太像是白鳳人,卻微微有著白鳳人特有的婉約眉眼。
只是那一眼她就曉得,或者說是隱約感覺到,這個男人不僅僅只會是一個過客,他將會就此改變她的一生。
她很好奇,他今後會成為她的誰。只不過在那之前,她必須救活他。他的身上上上下下大大小小十九處刀傷,且全是新傷。若按照她的猜測,他大概是在半月坳遭了盜匪洗劫,勉強才逃出來的。
從他被救回來的時候曾模模糊糊醒過一次,後來便一直沉睡著。叔父交代她在一旁好生照料著,可是他睡得著實是沉,也不需要她做什麼,她便就在床邊托了腮打量他。
他給她的第一印象卻是沒錯,擦拭乾淨的一張臉,大約十七八歲的年紀,雖帶有常林那邊特有的文質彬彬氣質,眉眼卻是怎麼看怎麼像白鳳人。兩國間因為長年征戰,百姓間也幾乎沒有通婚的可能,所以在樣貌氣質上很容易就能區別開來。
其實,這樣的一張臉,看久了……也不賴啊。
這時候,床上的男人幹著雙唇,口齒模糊的呢喃了句:「雙……霜……霜兒……」
「你在說什麼?」白九不由得低下頭下,想要聽清楚他在說什麼,隱約聽著像是在喚誰的名字:「誰?你在喚誰?」
床上昏迷的男人似乎也感知到有人在問他:「霜……我喚霜兒……」
白九歪了歪腦袋,繼續問:「那,他是你的誰?」
「我……我的……她是……」……
後來他終於醒了,卻除了自己的名字叫做韋溫,再不記得任何事情……
……
眼前的韋溫半蹲著,抬頭望著她,微微帶著慢了半拍的笑意:「……謝謝。」
當時他高燒時候她照顧他的過往,剎那間飛閃過腦海,使她有些分不清是過往還是現在。她微微收了心神,這才反應過來方才韋溫在同她道謝。
她不在意地回給他一個笑臉,活潑地道:「師弟,你拿六袋會不會太重啊?來,給我兩袋吧。」
他說:「不用,我拿就好。」
畢竟還只是個十三歲的少女,只見白九聞言嘟起嘴,有些不開心了:「你該不會一直覺得我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吧?雖然扶桑鬥我輸與你了,並不代表我說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人。」
他急忙解釋:「我並不是這個意思……」
她佯怒:「那你是什麼意思?」
他一臉無奈,微微有些無措地道:「我……」
此時,她眼裡,有他身後赤色的落霞滿天。而他眼裡,盈滿了她晶亮雙眼中的燦爛光彩。
「那好吧,來,給你抱一袋。」韋溫被白九鬧得沒法,這才將肩上的一捆箭袋解下來,遞給白九。
她心下一笑,抱起這一束捆好的箭袋快走了幾步追上他,同他一起往回走。他們二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校場柵欄之後——
「師弟啊,自從前日那次扶桑斗的時候,你便再沒有喊我師姐了呢,吶,現在再喊一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