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完成這一系列的研究討論和決定並付諸實施後,劉流總算能夠喘上一口氣鬆弛一下神經了,連續十來天無休止的會議、討論、談話讓劉流身心都疲憊不堪,但他也知道這是決定西北今後相當長一段時間發展的戰略規劃,委實半點也疏忽不得,從政治經濟外交再到軍事戰備,這方方面面,凝聚著西北上下將近六千萬民眾的目光,端的是重若千均。
在選擇西北大都護府和大帥府駐地問題上也引起了一場曠日持久的激烈爭論。論理從長遠戰略位置和劉流的感情傾向來看大安都是當之無愧的首選,但從將來一段時期自己的發展方向以及吳西在整個西疆所處的戰略地位來看,吳中卻又是理所當然的治所,這個問題讓劉流和麾下眾臣一時間都有些拿不定注意。而這個消息一露出風聲,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兩地報刊媒體更是大張旗鼓的為自己所在郡府搖旗吶喊,各不相讓,選擇何處成為大都護府和大帥府治所甚至牽扯到了各階層的注意力,士紳貴族,長老頭人,部落首領,移民領袖,巨商大賈,士子才人,紛紛發表言論支持各自的贊同的對象,引發無數爭論,以至於劉流和一干行政官員們都不敢輕易作出決定。
轟轟烈烈的治所爭奪運動從民間迅速升級蔓延到全方位各階層,所有能夠參與決定這個問題的官員們都成為了這些熱心者的遊說對象,像劉邦,李泰來等人住所幾乎每天晚間都是人滿為患,這種狂熱氣氛甚至影響到了官員們的工作心態,很多人甚至把這件事情當作了事關一地發展的頭等大事來對待,而文人墨客們也是引經據典,從方面來闡述各自所在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使得西北領地內的報刊銷量迅速猛增。
眼見爭論有可能引發其他一些不必要的事端,劉流索性採取折中辦法,將西北大都護府的治所設在了大安,而將大公府的治所選在了漢中,這樣的才算是勉強平息了爭論,但也為兩地誰才是西北真正核心地又埋下了爭議的種子。
「將軍,公主要求見您。」遠處門外傳來通報聲,袁承志吃了一驚。
袁承志其實並沒有半點意思想要娶琴為妻子的意思,琴雖然漂亮,但說實話以袁承志現在身份地位漂亮女人是任取任予,他絲毫不想找一個隨時可能對自己安全造成威脅的女人躺在自己身邊,這樣無疑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任。
眼前的女人似乎清減了少許,原來一張銀盆似的玉面清瘦了不少,不過胸前那對奇大無比的翹乳似乎並沒有受到什麼影響,一襲傳統的樓蘭長袍將誘人的嬌軀曲線遮掩大半,讓袁承志頗為失望,棕褐色的眸子中往日狂熱和仇恨的銳氣似乎也消減了許多,更多的是一種怔忡和迷惘。
琴此時的心情的確有些複雜,她無法用語言來形容自己此時的心緒。自從解除監禁後,她獲准回萬壽寺探望自己的父親,一路上雖然有內政部門的監視,不過在袁承志的授意下,內政部門的秘諜們並沒有干涉她從一路活動,一路上她親眼見到了商道的繁忙,玉陽和西涼百姓生活改善,集鎮上各種手工藝品加工作坊和西域傳統的毛編織作坊向雨後春筍般湧起,而像西域特有的奶酒作坊也一派繁榮景象。
更讓她震驚的是原來那些荒涼乾燥無人過問的荒地現在成為了西北商人們的最愛,大量的資金湧入使得光照好、氣候乾燥的這一地區成為發展葡萄園的最好所在,一眼望不到邊的葡萄種植園成為了西域最大的產業,一個接一個的釀酒工坊在西域各國遍地開花,來自大安的商人幾乎佔據了半壁江山,而看到大安商人們的瘋狂投資,西域的本地商人和貴族們再也坐不住了,眼見得這一片片葡萄園釀成的美酒源源不斷的輸往西亞和獸人諸國換成無數黃澄澄的金幣,這種誘惑力超過了任何說教。
葡萄種植和釀酒業掀起的熱潮尚未消退,長絨棉的種植又推上了舞台。在西北經濟發展署科技開發司的支持下,政務署長首先敏銳的感覺到了這一機遇對西域發展的重要性,在竭力獲求西北銀行支持的同時,西域政務署甚至還派人遠赴楚南尋找資金來源,開發改造西域荒地,使之成為最適合棉生長的地帶。
政務署長的努力沒有白費,在各方的大力支持下,棉田立即在整個西域推廣開來,由於西域獨特的土質和充足的光照熱量,使得西域一躍超過了西北郡成為西疆最大的棉花產區,而隨之而來的便是西北和江南商人跟進的在棉紡織業方面的大量投入,貝加立即成為了西域乃至整個西疆首屈一指的棉紡織中心,引得來自北大荒的商人們紛紛對當時的西北經濟發展署表示不滿。
葡萄和棉花這兩種植物及其加工業立即取代了工藝品製作、毛編製品和民族酒類製作三大傳統產業,成為支撐西域經濟的兩大支柱,而西域人也一下子發現了無數發財機會出現在眼前。普通的民眾除了感受到了腰包脹鼓起來的同時,也一樣看到了整個西域地區的市政、交通、醫療、教育水平的巨大變化,溝通五國的西域通道被重新修繕,道路條件大大改善,關卡的取消也使得更多的商隊開始走這條商道,畢竟西北五府特有的民族風光對許多商旅還是有著相當吸引力,而醫療和教育機構的逐漸增多讓貴族們日益滿足的同時也開始輻射到了中上層有產階層,這些林林總總彙集在一起讓廣大的西域民眾似乎感覺到了一個事實,那就是其實納入吳楚人的管轄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恐怖和危險,反而帶來的種種好處和變化卻是實實在在的。
這一切都毫無保留的反應到了一路有意查探甚至想要找出茬子的琴眼中。也許是長時間監禁磨礪已經讓琴能夠定下心來傾聽自己父親嘮嘮叨叨的絮言,不過父親的中心意思翻來覆去還是只有一個,現在的狐狸民族已經不是往日,劉流的統治已經滲入到了每一寸土地每一個階層,無所不在,從政治經濟到文化藝術,也許唯一能夠沒有受到太多的干涉的便是宗教,讓自己不要在去作那毫無希望的努力,那樣只會使狐狸民族的精英遭受更大的損失。
當然琴並不知獸神派在西域諸國各方長老早已經在有心人的牽線下與獸人王達成了妥協,即西北不干涉獸神教派在西域的宗教活動並給於方便和支持,但教派必須承認劉流在西域諸國的絕對統治權,並保證教派將會全方位支持和鞏固劉流在西域的統治,而事變的背後一樣有著教派背後的影子。當然這些情況唯有劉流和劉邦等寥寥幾人知曉,即便是像袁承志這等高官心腹也無從得知。
大將軍府中多了一名身著狐狸民族服裝的美女秘書立即引起了一陣轟動,作為狐族公主的琴居然出現在袁承志大將軍的身畔充當貼身秘書,這意味著什麼?經過一番適應後是不是就該換一個身份了呢?一時間各種傳聞流言甚囂塵上,而西疆各大媒體也是鼓噪不止,不過袁承志那邊似乎並沒有什麼多餘的消息傳來,一切依然照舊。即便是這樣,琴的所作所為依然極大的振奮了整個西域各族的人心,如果能夠成為大將軍妃,那無疑是對西域各族地位有著莫大的好處,而說不定生下一男半女,將來甚至有可能封為世子接替父位也大有希望。
車隊沿著大安府一路向西,如同一條滾滾長龍飛馳向前,從大安到五河的道路早已作為西北的重點工程完工,而經過多次改良的馬車每一次的試用品都首先給予了作為西北第一人的劉流,從彈簧鋼片到絲繞彈簧,不斷的改良和對鋼材的深加工,使得手下得益的馬車的舒適程度日益得到改善,在這一點上劉毛毛的體會是最大的。
從原來行上幾十里路就會讓人全身酸痛不已到現在跑上一兩百里地也不覺得有什麼不適,其間固然有道路的修繕改良,但最主要的原因卻是馬車製作技藝的提高,彈簧技術的運用、膠皮輪的推廣,外加自己車上特製的羊絨軟墊沙發,讓一直更喜歡騎馬的劉毛毛也覺得有時候乘乘車也是一種不錯的享受。
看見身邊這個少年男子仰靠在鬆軟的沙發中閉目不語,似是在安心養神,坐在一旁的少女輕輕解開斗篷繫帶,取下斗篷將它懸掛在前方的衣帽鉤上,窗簾隨風浮動,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脆響,三騎健馬從馬車旁飛馳而過直向前方去了,披風閃處,可以清晰的看見三道英姿颯爽的身影,紅藍綠,銀鈴般的笑聲就像鋼針一樣一陣一陣刺紮在少女身上。
從鼻腔中輕輕哼了一聲,少女有些不屑的將頭從右面轉向前方,不過聲音雖小卻仍然讓身旁的男子感覺到了,「小雨,如果想去試試身手,就讓下邊人替你牽一匹馬過來吧,我看你大概也很久沒有這樣暢快的放鬆一下了吧?反正這一趟你也是返鄉視察,沒有什麼大礙,去試試?」
「不用了。」一希銀白騎裝的少女原本是想去試一試的,但聽得身畔男子這樣一說,卻又一下子改變了主意,冷冷的拒絕了對方的提議。
睜開眼睛瞅了一眼被一身緊身騎裝勾勒得曲線玲瓏的少女,男子有些詫異的聳聳肩:「那隨便你了,我還以為你一身騎裝是準備在大夥兒面前展示一下咱們大秦公主的騎士風采,原來你只是覺得穿騎裝坐馬車更舒服,你的品味可真是與眾不同啊。」
又氣又恨的少女被男子的話噎得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話語反駁,只能將頭扭在一邊悶悶不樂的望著窗外。
「怎麼了?好像有些心情不大高興啊?這可是回故鄉,應該興高采烈才對啊。玉兒,是不是又有什麼不如意的事情啊?」男子似乎有些死乞白賴,絲毫不為對方冷淡的神情所影響,一邊從左手的書架上取下一本書,一邊問道。
「劉毛毛,你我既然已經訂婚,這一次也是第一次回我家,卻帶上這麼多打扮得花枝招展得女人,是什麼意思?莫非是向我示威不成?」少女終於忍不住了,轉過頭來,怒聲道。圓睜的杏眼中深灰色眸子怒意昂然,高聳鼻樑下菱形小嘴卻是殷紅一點,白嫩無暇的臉頰,雖然冰霜撲面,卻並不影響它的俏麗。
「小雨,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呢?琴的情況你清楚,她要幹的事情我能阻擋得了麼?至於他們,本來就是我的貼身近衛,我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至於我的性格,這麼久了,你大概也略知一二,如果你真的覺得接受不了,你可以稟明我父親,解除我們倆這個有名無實的婚約也未嘗不可,我沒有異議,時間真快啊,我已經十八歲了。」話語依然是那麼輕鬆隨意,卻一下子把少女震得呆住了。
「劉毛毛,你什麼意思?你想過河拆橋?」慌亂之中,臉頰漲得通紅的少女聲音一下子高亢起來。
「沒什麼意思,我只是覺得像現在我們倆這樣鬥雞一般針尖對麥芒,真要做了夫妻豈不是太累了?秦家的那個兒子不是一直和你青梅竹馬麼?我現在就可以成全你們,這也算成人之美,君子不奪人之愛吧。至於過河拆橋這句話卻又是從何說起,似乎也是我西北幫助你們抵禦南湘人的入侵,要說過河也是你們過了河啊。不過我還是表明態度,西北一樣會幫助你們維護國家安全和領土完整。」青年男子自然就是劉毛毛,此次是應南國大公的邀請訪問公國,自然,也少不了他那個有了婚約的公主師妹,該死的天山。
「你!」也許是一下子被對方突如其來的話語打亂了思緒,少女一時間顯得有些不知所措,扭動的雙手顯示出她內心的驚惶不安。深深了吸了一口氣,雖然有些衝動任性,但出身王家,從小所受的教育還是讓少女漸漸冷靜了下來。表哥,這個原來經常出現在自己腦海中的身影已經逐漸模糊,即便是沒有劉毛毛,恐怕父親也不會同意自己和他的事情,軍務大臣的兒子和大公繼承人怎麼可能走到一起,那公國豈不是該改姓了?但劉毛毛呢?他父親不一樣已經是封大公了,自己和他的婚事不一樣也會導致南國公國改姓劉?這又有什麼區別?
「劉毛毛,你既然不想和我訂婚,為什麼當初又要和我訂婚,還以此為要挾,威脅我們公國呢?」少女玉靨含霜,惡狠狠的盯著無鋒。
劉毛毛說道:「你不知道我那個死鬼父親,他是什麼事情都做的出來的人,現在他的天下已經大了,我看我們可以分開了。」
「你的意思是現在我們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那我們倆的婚約也就可以解除了?」咬著失去血色的嘴唇,粉面煞白,少女豐隆的胸脯乳波微動,一雙眼睛死死盯住對方。
「不,我想你誤會了我的意思,你不覺得你這麼久來的表現有失於王室中人的風度麼?如果是因為你那位青梅竹馬的夥伴而遷怒於我,我願意為這件事情畫上一個圓滿句號,由你由我來提出解除婚約均可,而且絕對不會影響到我們與你們公國之間的現有關係。」劉毛毛正色道。
「你真是這麼想?」一字一句的問道。
「當然。」劉毛毛的話語也是斬釘截鐵。
沉默良久,少女才將頭扭到一邊,用低沉的聲音道:「那我告訴你,我表哥從來就沒有和我有過任何往來,我們之間的關係當初也不過是一種朦朧的好友關係,根本沒有你所想像的那麼密切。如果你不相信,可以讓人來檢查我的身體。至於你覺得我們的婚約真的需要解除,那我可以向我父親稟明,一到地頭便可解除。」
劉毛毛有些無法理解眼前這個少女的心中所想了,明明是她痛恨這個婚約,自己有意為她提供方便解除枷鎖,可如今倒像是自己成了負心人,自己難道還成為她心目中的愛人?想一想這個念頭劉毛毛都覺得滑稽。
少女的情懷也許是最難以讓人琢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