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她找到了他,他縮在床下的角落裡,穿了件灰色的V領T恤,棉布長褲,光著腳踩在地板上,褲腿和衣角都濕了。
如果不是看到他額頭上那個十字架的紋身,她差點不敢相信,此時這個渾身散發著頹廢與恐懼的男人是唐缺。
蘇離站在那裡,忽然就失去了行走的能力,眼見著他蜷在角落裡,沒有了任何的防備,孤單無助的如孩童,她的眼淚情不自禁的滑落下來,一滴一滴的滾下臉龐,灼熱的滴在乾燥的地板上。
他究竟經歷過什麼,才會在打雷下雨的時候變成這樣,就連她站在他面前,他都像是完全不知道,如果現在有人要對他不利,他根本就沒有任何還手之力,這是他最脆弱的時候,也是最危險的時候。
蘇離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聯想起這些,似乎,這是她的第一直覺。
突然,外面又是一聲驚雷,她想也不想的衝上去,一把將渾身發抖的唐缺摟進懷裡,她的身上是濕的,很冷,但他的身上更冷,她觸到他的手,像是死人的手,涼得讓人心寒。
她努力的將他的手放進自己的懷裡,想用體溫去把它溫熱。
他在此時抬起頭,一雙漂亮的眼睛裡佈滿了紅色的血絲,他似乎不認識她,看了很久。
「唐缺。」蘇離笑著喊他的名字,「我是小豬。」
他沒有動,依然在看她,眼光越發的渙散。
蘇離輕歎一聲,重新摟住他,從床上拽下被子捂在他的身上,「唐缺,你冷不冷?」
他沒有回答,依靠在她的胸前,似乎是睡著了,他的呼吸很弱,弱到幾乎感覺不到,但是他依然有著強勁的心跳,好像在內心深處,他一直在與自己做著殘酷激烈的鬥爭。
「唐缺,今天我看了一本畫冊,裡面的主人公是一隻老鼠和一隻鴨子,老鼠叫做米老鼠,鴨子叫做唐老鴨,我以後叫你唐老鴨好不好?」
明知道他聽不到,但蘇離依然在自言自語:「唐老鴨,唐老鴨,只有現在,我才敢這樣叫你,你知道你平時的樣子有多凶嗎。」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雷聲轟鳴,閃電不斷,他開始的時候還會發抖,但是隨著兩人的體溫彼此溫暖著,她又低聲在他耳邊說話,漸漸地,他開始平靜下來,呼吸也慢慢平穩正常。
天亮的時候,蘇離保持著抱他的姿態,沉入夢鄉。
雨停了,艷陽高照,樹葉上的水滴保持著新鮮,悄悄的滑下葉片。
蘇離一覺醒來,感覺身下軟綿綿的,她睜開眼,對上白花花的天花板,再往四週一看,自己正置身在寬大的雙人床上,身上猶蓋著昨天夜裡的棉被。
掀開被角往裡瞅,頓時羞紅了臉,昨天的濕衣服什麼時候已經變成了乾淨的男式襯衫,只繫了一個的扣子穿著,春光畢露。
她急忙坐起來,將其餘的扣子全部扣上,因為緊張,手有些抖,最後一個,扣了很長時間。
屋子已經被打掃過了,重新恢復了乾淨整潔,彷彿昨天夜裡的事,是所有人的夢境,夢醒了,新的生活重新開始。
就連她自己都在懷疑,那真的不是一個夢嗎?夢裡孤獨無助的男人,像是烙印一樣刻在了她的心裡,讓她的身體某處,會有狠狠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