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升的壽宴在沈府舉行,旨在低調的沈家只請了一些關係近密的朋友,而這些人不是豪門顯赫便是高官貴人,這壽宴縱使再低調,也十足的排場恢弘,沈府花園很快就貴賓滿座,笑語不斷。
心情灰暗之極的沈愷恆卻不得不撐起精神穿梭於賓客間,偶爾看向躺在太陽傘下靜心安歇的沈縉熙,心頭竟湧起了些許的羨慕。
他活了這31年的光陰,有幾日可以像縉熙這樣凡事都不需費神祇需安享?
沒有,一日都沒有。
從小就作為沈家長孫被嚴加管教事事要爭前做榜樣,長大又投入自己的事業王國日日殫精竭慮的打拼,記憶裡唯一的溫暖舒心就是天真可愛的溫妤盈帶給他的快樂,可是他卻又在縉熙的哭求裡將她忍痛相讓。
之後他便開始了更黑暗的人生,他開始殺人,開始瘋狂剿殺那些罪惡的團伙,給縉熙出一口惡氣的同時也為發洩自己心頭的鬱結,再後來他開始販賣軍火開始涉足黑道交易,又在同時收買政客為他遮掩為他服務,這條路越走越深,越走越遠,直到他再也回不了頭。終日遊走於刀尖火海,他只為讓自己無一刻得閒,讓自己真正成為呼風喚雨說一不二的王者來掩飾自己心底的虛乏……
他有時甚至會去無聊的假想,假如換做他是生下來便身體虛弱的那一個,如同縉熙那般,他便能時時擁有家人加倍的關愛,他就可以卸去所有的壓力和煩憂,不必像如今這樣,既要做一個孝順體面的兒孫,又要做一個關愛忍讓的大哥。身體差些又如何,起碼每一天過的都是隨心所欲安樂無憂。當然,如果縉熙沒有出事,那就更是一切完美。
只是可惜,命運沒有假設。
「大哥,今天早晨的事,對不起,讓你被爺爺罵了。」溫妤盈的聲音響起在耳畔,沈愷恆這才緩緩回神。
看著她懨懨的神情,他努力微笑,搖了搖頭,「你也看到爺爺的態度,以後不要再這樣任性。我和你,錯過了就再也回不去了,小盈,你該長大了。再這樣固執,我就真的要遠離你了,你也不想我們變的疏遠是不是?」
「大哥,可我真的很愛你……」溫妤盈的淚立刻漫了上來,看的沈愷恆一陣心疼。
她從小就愛哭,他已經習慣了事事哄著她讓著她,如今真要他狠下心來不管她,對他來說真的很難。可是如果繼續給她希望,豈不是更害她?
「小盈,可能我對你的愛,從來都是哥哥對妹妹的愛。你在我心裡的位置永遠沒有任何人能代替,但是,可能那始終不是愛情。」他一字一句的認真說道,眼看著她淚如雨下,他強忍住擁她入懷為她擦淚的衝動,漠然的轉過了身去。
他聽見溫妤盈在他身後哭喊道,「大哥,我不信,難道你這麼容易就屈服了嗎?你不是一個輕易受人擺佈的人!」
他的腳步頓了頓,卻始終沒有回頭。
走進人群,他機械的和熟人舉杯寒暄,心頭卻紛亂如麻。
「沈大哥,好久不見。」一個甜甜的聲音自身後響起,沈愷恆回過頭去,眼前的女子正歪頭笑看著他。
月白色和玫金色相間的及膝小禮裙大方得體,柔媚可愛,烏黑的秀髮鬆鬆挽成一個麻花辮,側垂在肩頭,發尾繫著一個與禮裙同色系的蝴蝶結,更是萬般嬌艷俏皮。她無瑕的肌膚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粉潤色澤,一雙會說話的大大的黑眼睛裡閃動著晶瑩的水光。
沈愷恆揚了揚眉,「成諾?一年不見,變的都快認不出來了。」
「那是自然,一年裡沈大哥身邊的女人換了沒有563個也有365個了吧,怎麼會記得我。」成諾促狹一笑,黑眼睛裡透出狡黠的光。
沈愷恆也不客氣,「這倒是實話,我對未成年少女從來不感興趣,自然記不太清。」
成諾向他身後努了努嘴,「那可不見得,那位小美女貌似讓沈大哥很是魂不守舍呢。」沈愷恆回頭一看,溫妤盈正滿眼哀怨的望著兩人,他收回目光,漠然說道,「那是我妹妹,亂說話是很不禮貌的,不符合你大家閨秀的身份吧。」
成諾依舊笑著,「那請問沈大哥喜歡什麼樣的女人呢?」
沈愷恆淡淡反問,「這和你有關係嗎?反正不是你這樣的。」
成諾聞言不僅沒有惱火,反倒舒了舒胸口吁了口氣,「這就好,說真的,我還真怕你會愛上我。嗯,既然如此,我就可以放心答應這門婚事了。」
成諾那一副絲毫不把他放在眼裡的神情和口氣讓沈愷恆不悅的挑了挑眉,「我沒聽錯吧。」
「當然,我非常認真。」成諾眨著眼睛,「我們盡快結婚如何?做個交易,互惠互利?」
換做從前,他或許還有心情和她調笑幾句,可如今煩亂不堪的他簡直想把看似前來搗亂的她丟進泳池去!
沈愷恆冷冷說道,「沒想到我爺爺竟給我選了個腦子不正常的女人,我很忙,恕不奉陪。」
他轉身就走,她靈巧旋到他身前攔住他,美麗的小臉上揚起無邪的笑,「喂,躺在醫院裡保胎的那個美人姐姐真的不是你的心上人?難道我的情報出了差錯?」
沈愷恆腦子轟的一聲,褐眸裡立刻泛起幾分戾色,「成諾,得罪我的人,通常沒有好下場,這不是玩笑。」
成諾審度的看著他,更是多了幾分胸有成竹,「一般人可能怕你,可我真不怕。我選中你合作是有原因的。像你這樣的家庭大多都會選擇聯姻,即便不情願恐怕也很難反抗吧,若是你爺爺選中別人,恐怕你很難解脫,那美人姐姐又是個烈性子,恐怕……」成諾聳聳肩,「而我剛好可以幫你一把,你也順便給我解決個難題。事成之後,各得其所,何樂而不為?」
沈愷恆一言不發,冷厲的褐眸始終緊緊盯著她,而她竟深諳策略,不再多言,恰到好處的微微一笑,「你慢慢考慮,我給你三天時間,過期不候。」
她說完就轉身走開,只留給他一個輕快俏麗的背影。
沈愷恆心頭微微一動,一聲冷笑,不愧是成家的女兒,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狐狸一隻,連他的主意也敢打。
不過,他腦子裡慢慢浮出一些輪廓,這隻小狐狸或許真能幫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