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夢失魂落魄的回到病房,勉強的沖夏母笑笑後就仰面躺在沙發的靠墊上,大手扯過薄被,攤開遮住自己的口鼻,窒悶的空氣讓她的頭變得昏昏沉沉,若有若無的酸意和愧疚如鯁在喉,壓得她幾乎透不過氣來。心底好像有種東西在一點點塌落,明明是她撂了狠話下了狠心決意去摧毀的,可當真正面對的時候才明白,那種崩塌後撕裂的疼痛早已超過了自己的預期。
她心底有種隱秘的認知——她,已經愛上了葉謙。
傍晚的時候,夏夢的手機響了。
她看著屏幕上「葉謙」的名字,手腳霎時冰涼,如墜寒霜。直到夏母疑惑的目光看過來,才匆忙的說了聲:「媽,我有事先出去一下。」
夏母沒多問,只是清柔低婉的說:「要是太晚了就直接回家休息一晚上吧,明天再來也是一樣的。」
夏夢點了點頭,攥緊手中的手機,跑了出去。沒看到身後的夏母笑著輕搖了搖頭。
她也沒走多遠,到走廊盡頭前窗戶那就停住。手機還在不停的震動,如同他那個人一樣,對什麼事都耐心十足,不達到不罷休。曾經的她對這種細水流長的感情嗤之以鼻,只覺得愛就要愛的天崩地裂才好,而今才明白這種溫溫淺淺的力量,足以水滴石穿,鐵杵磨針,讓堅冰融化成湖泊。
夏夢的手心都是細密的汗,她緩了緩呼吸才接起電話。
而彼端的葉謙似乎沒有想到響了這麼久能接通。他也說不清自己的固執,只是聽著鈴聲好像也有種莫名的西南。
一時之間兩端有些冷場。半晌他才不受控制的低聲說道:「我以為你換號碼了。」
夏夢捋了捋鬢旁的碎發,將其繞至耳後:「沒有,只是不大開機。」其實她說了謊,上次她在機場把SIM扔掉,而後又托單羽去移動辦回來,並且每個月都按時繳費。她無法解釋清自己心底的想法,好像有那麼一點微弱的期翼在裡面,就為了等這一刻。雖然她知道,他和她,早已無話可說。
夏夢實在恨透了這樣反反覆覆矛盾不堪的自己。
葉謙沉默了數秒,再開口時已是平淡無痕:「很抱歉今天突然打擾你,只是……我父親執意想要見你一面。」
夏夢突然覺得口乾舌燥:「為什麼?」
「他身體不太好,所以……」葉謙放了低姿態,平日的意氣風華化作了無聲的蕭然,「如果你真的很為難,那……」
夏夢截住他的話,舔了舔乾澀的唇:「我去。」似乎是為了讓自己下定決心,她又重複了一下,「我去,你告訴我時間和地點吧。」
「就現在吧。」葉謙說,「406室病房,我在電梯口等你。」
***
「叮」的一聲,電梯的門緩緩打開。
人流進進出出,夏夢挨到最後一個才走出去。她曾預想過無數次與葉謙的相遇以及自己要應對的反應,每一寸表情,都沒有排上用場。現實的衝擊打得她措手不及。
直到周圍所有的人群都散去,她的視線凝在了珵亮的黑色皮鞋上,只聽見葉謙低沉的聲音在她頭上盤桓:「走吧。」
加護病房,滿室光亮。窗台上有幾盆濃綠的常青籐。葉福興在打著吊瓶,藥液通過細細的管子流入他的體內,他臉色蠟黃,全身散發著一股老朽的氣息,往日清銳的雙眼也變得渾濁,只是在見到夏夢時,精神明顯一振。
病床前一位衣著樸素的女人,微微俯身,把熱手袋放在他輸液的那條手臂上,動作嫻靜而溫柔,像水一樣軟。
葉謙的口氣很尊敬:「凌姨。」
葉福興輕咳了一聲,那位凌姨沖夏夢溫婉的點了點頭,又對葉謙說:「謙兒,陪我去趟超市買點東西回來吧。」
葉謙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夏夢,然後點了點頭。
直到門傳來「卡嚓」一聲,夏夢的身體也忍不住一抖,氣息有些不穩。
葉福興指著床邊的椅子,慈祥的笑柔化了他硬朗的弧線:「坐這,其實你不用怕我。」
夏夢無聲的扯了扯嘴角,依言坐下。
「其實我很早就知道你。」葉福興平瀾不驚的說,「如你所知,陸盈生是我另一個兒子。」他闔了闔眼,頭輕輕的靠在枕頭上。「只是我知道的太晚了一些。」
夏夢對此並不驚訝,今日她來這裡,也是為了聽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