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的雪下得很大,天空驟然竟然又下起雨來,雨夾著雪,吹打在人臉上,一陣生痛。
宣雨站在十字路口間,撐著一把藍色雨傘,一陣北風吹來,竟生生地打了兩個噴嚏。
誰咒我了呢?
她抬眼看了一眼對面的廣告燈牌,皺了皺眉,上面,是宣倩柔的一個廣告,畫面上的她,笑靨如花,純良得像個天使,那是一個公益慈善廣告,是關愛地中海貧血兒童的內容。
宣雨覺得有些諷刺,這樣狠毒的一個人,竟然是形象愛心天使,她當真比當鋼琴家更適合當一個戲子。
雨下得越來越大,忘記帶傘的路人顯得有些狼狽不堪,宣雨慶幸自己今天在包裡放上了一把傘。
這時,一個戴著鴨舌帽,穿著黑色羽絨的年輕男子跑到了她身旁,以手擋著頭頂上的雨,焦急地等待著紅綠燈。
宣雨見了,向他走近一步,傘舉起,遮住了他。
那戴著眼鏡的男子有些怔忡冰雨怎麼沒有了,抬眼一看,一把雨傘在自己頭頂上,一抹淺淺的馨香侵入鼻尖,他扭頭一看,對上一張如青蓮的恬淡笑臉。
「謝,謝謝。」男子有些結巴,侷促地對宣雨一笑,那憨厚老實的臉蛋有些微紅。
宣雨點了點頭,淺淺地一笑:「不客氣。」
只是簡單的一步,只是舉手之勞,站在同一個地方,就是緣分,即使只是擦肩而過的緣分,伸出緩手,也是替自己積一分陰德。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今晚的一個善舉,會在將來救了自己一命。
兩人站在傘下,沒有交流,宣雨仍舊安靜地看著那巨幅畫面上的宣倩柔,霓虹燈影在她眼中忽閃忽現,看不清神色。
她身上那股子清新淡雅的馨香不斷地飄進那男子的鼻尖,他憨厚的臉愈發的紅了,悄悄地看向她,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臉色微微一變,卻很快恢復原來的神色。
「她,她很漂亮。」男子打破沉默,結巴著開了口。
宣雨扭頭看了他一眼,揚起一絲古怪的笑容,淡淡地道:「是嗎?很美麗吧?」
「嗯。」男子點頭,雙手絞在一起,十分的侷促,那雙藏在黑框厚眼鏡片後的眼睛,顯得有些木訥。
「美麗的東西都是有毒的,而且,毒不可耐,只要一丁點,就會置人於死地。」宣雨的唇邊縈起一朵冷艷的笑容。
廣告上的宣倩柔確實很美,美得勾人心魄,然而,誰也不知道那張臉蛋下藏著的,是怎樣的一張禍心,比曼陀羅還要毒辣的心,這是一個披著羊皮的狼,一不小心,就會被她的柔弱帶進陷阱,往你的脖子上咬出一個大大的血洞。
她就是活生生的一個例子,不是嗎?
那男子一怔,正琢磨著她話裡的意思,卻聽得她再度開口:「綠燈了,走吧。」
兩人舉步走過人行道,宣雨一直將那男子送到公車站,然後再度走進雨中。
男子怔怔地看著那抹單薄的身影漸行漸遠,那原本木訥的眼睛,忽地變得晶亮起來,全然不見剛才那木訥和傻氣,為他整張平凡而憨厚的臉,添了不少的亮色。
鼻尖間,似乎仍然縈繞著那抹淡雅的馨香,像春風,像青檸,像雛菊。
直到那抹身影完全消失,男子才懊惱地拍了拍頭,佳人遠去,自己卻忘了說一聲謝,更忘了說一聲,你好,我叫古勁。
宣雨站在廊下,看著滴答落下的雨水和雪花,有些出神。
平安夜出現這樣的天氣,實在是少見,今年,怕是艱難的一年呢,已經聽說許多地方出現雪災了,也有新聞報道國內外的其它地方有不少老人被凍死。
隨著人們的不環保不愛護,地球環境越來越差,氣候也變得尤其異常,尤其是今年,是宣雨25年來看過的最反常的一年。
佟城靠西比較偏遠的城鎮都出現被大雪壓壞房屋的新聞,想來風清雲會有好長一段時間要忙。
宣雨歎了一聲,算了算日子,已經三天沒有見到他了,沒有電話,沒有信息,兩人算不算就毫無交集了呢。
叭叭兩聲喇叭聲響起,宣雨從思緒中抬眼看過去,只見孟爾冬那輛寶藍色的寶馬在路邊停著,他在車裡朝她揮了揮手。
宣雨立即笑了起來,撐起雨傘衝了過去。
「什麼鬼天氣,冷的要命,平安夜竟然也會下雨,忒小見了。」孟爾冬在宣雨上車後頓時抱怨,將車內暖氣扭大了些,扭頭看她:「餓嗎?」
「嗯,去吃火鍋吧,好冷。」宣雨將雙手放在暖氣輸送的風口上吸取著暖氣說道。
「又去火鍋,你不怕記者?」孟爾冬挑眉,卻還是按下引擎。
宣雨微微一愣,苦笑地道:「現在佟城誰不知道,我和你有一腿,那些狗仔,真躲得過麼?難道還要躲他們不吃飯嗎?」
自從上次在火鍋城兩人打情罵俏被拍到後,這兩天的頭條就是她和孟爾冬的情事,為了躲避記者,她甚至沒有上班。
剛才她也想通了,這樣的緋聞對自己來說,或許是件好事,至少,風家那邊不會再以為自己和風清雲有不正當的瓜葛了吧?
而風清雲,他回來後,想必也很清楚,她已經有-男朋友-了吧。
「現在的狗仔老厲害了,掘地三尺也要將人調查個清楚,他們其實有做偵探的潛質,你看,才幾天,你的身世就摸得一清二楚了。」孟爾冬一邊看著前方的路況,一邊說道。
宣雨一曬,苦笑道:「誰說不是呢。」
就連她在英國和孟爾冬相識也知曉得這麼清楚,出來的新聞更是將他們塑造得男才女貌,天生一對,非君不嫁,非卿不娶一樣。
不過這新聞也實在有些奇怪,出現得太過正面了,幾乎都是褒的,並沒有報章不看好他們,就像是篤定了他們會結婚生子一輩子一般。
宣雨將視線落在窗外,看著雨夾著雪落下,那在雨雪中的紙醉金迷,神色淡淡。
她忽地又打了兩個噴嚏,抽過車上的紙巾摁著鼻子,皺起了秀眉,看著車窗外瀲灩的霓虹燈影,只覺得一股子不安湧上了心頭,縈繞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