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宣雨從墓園出來,黑夜已經取代了白晝,演繹著這世間的燈紅酒綠盛世繁華。
北風呼嘯著而過,她將身上的外套緊緊攏起,拖著疲憊又麻木的腳步在大街上遊蕩,宛若喪失了靈魂的幽魂一般,沒有歸處。
身邊經過的,是相擁著甜蜜的情侶,兩人纏著同一條圍巾,說笑著離去,她怔然地看著他們的背影,曾幾何時,她也曾經和一個人圍著同一條圍巾,吃著同一碗熱騰騰的湯粉呢?
轉身,她向前走去,途經一間婚紗店的時候,她被外面櫥窗展示的白色婚紗吸引了眼球。
走了過去,她伸出冰涼的小手,隔著櫥窗撫摸著模特身上拖曳華麗的婚紗,目露癡迷,嘴角微微勾起。
「清雲哥哥,你看我好不好看?」十一歲的宣雨穿著一條白紗裙子,頭上以髮夾夾著一條長長的白絲巾夾在了頭髮上,拖在地板上,看著躺在床上看書的風清雲笑吟吟地問。
風清雲放下手中的政治書,抬頭看向那個笑得如花燦爛的人兒,薄薄的唇角向上勾起,雙手抱著胸問:「小魚是在玩cosplay嗎?」
宣雨一聽,殷紅水潤的紅唇一嘟,跺了跺腳說道:「人家問你好不好看呢?」
風清雲看著她的小女兒嬌態,呵呵地笑出聲道:「我們小魚穿什麼都好看。」
「真的嗎?」宣雨的眼頓時燦若晨星,閃爍著無限的光彩,她雙手執著裙擺轉了一個圈兒,笑道:「將來,我就要穿著這麼美的婚紗當清雲哥哥的新娘。」
「喲,原來是我們小魚思春了啦。」風清雲坐到床尾,用手指刮著她的小鼻子取笑道:「不得了哇,小小年紀就已經想著結婚這事了。」
被他一取笑,宣雨的小臉頓時像染了胭脂似的緋紅起來,一片火辣辣的,她捂著臉哼道:「討厭,我不要理你了,你笑人家。」
風清雲哈哈地笑出聲,將她一舉抱到床上,親了一下她的額頭問道:「就這麼想嫁給清雲哥哥?」
「那當然,我這一輩子就要嫁給清雲哥哥,然後生兩個小孩,一個像你,一個像我,幸福一輩子。」宣雨的小下巴一揚,傲然地道:「清雲哥哥,你將來不能娶別人哦,只能娶我一個。」
「好,就娶你這個小八婆。」
「啊!你又笑我。騙人的是小狗哦,我們拉鉤。」
「依你,都依你。」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變。」
稚嫩的童音似乎還在耳邊回想,宣雨的臉上滿是淚水,那個一百年不變的誓言,此刻又在哪裡呢?
「小姐,你沒事吧?」婚紗店的服務員早就注意到宣雨了,見她又哭又笑的,不由走了出來問道。
宣雨一驚,胡亂地擦了一下自己的淚水,說道:「沒事。」然後匆匆地離去。
記得小時候的誓言的,或許只有自己一個吧?他許諾的,將他許諾給自己的,早就忘了。
正胡思亂想著,忽地一陣剎車聲在耳邊響起,一輛保時捷停在了她的身旁,熟悉的痞音如魔音一樣衝入耳膜。
「宣雨,你死哪去了,電話也不開?」孟爾冬甩上車門,怒氣沖沖地上前,一把抓住宣雨的手臂問道,那眼神就跟要吃人似的恐怖。
宣雨擦了擦不斷滑下來的眼淚,吸了吸凍得通紅的鼻子,微仰著頭看著他說道:「你怎麼在這裡?」
「看看你的鬼樣,又哭什麼?」孟爾冬看她哭的通紅和凍得通紅的鼻子,那滿腔的激怒都吞了回去,解下脖子上的毛巾,將她圍了一圈又一圈,又伸手擦去她臉色的淚,斥道:「這麼冷的天,你在這遊蕩幹什麼?你看你,冷的,明知道怕冷還這麼胡鬧?回頭感冒發燒了打針吃藥你別給我哭。」
口裡雖是斥責,雙手卻是搓了又搓的捂熱她冰涼的臉,下午回公司時不見她,問了小璇丫頭,說她中午就出去了,只是說下午不回了。
這幾天她都特別不對勁,打她手機又關機,家裡電話也沒人接,就怕她在哪裡出事了,轉悠了大半天,竟然在這碰上了。
「我去看媽咪了。」宣雨伸手抱著孟爾冬的腰,將臉埋在他的胸膛,悶悶地說道:「冬子,我想媽咪,如果她在世,那該多好啊,我就不會這麼冷,就不會只有一個人了。」
「胡說什麼呢?我不是人嗎?我不是在這嗎?你丫壓根沒把我放在眼裡吧,看我不抽死你。」孟爾冬被她突然一抱,愣了一瞬,聽著她話裡的沉悶,心裡一酸,卻只能故作輕鬆地開口。
這丫頭,是存心讓他難受的哇!
「嗯,還好,至少還有你。」宣雨抱著他,眼睛看著遠處閃爍的燈光,淚水恣意地流,怎麼就止不住呢,這眼淚?
「吃飯了嗎?」孟爾冬歎了一聲,抱著她,在她頭頂上問,伸手就欲推開她。
「別動,讓我抱一抱。」宣雨緊緊地抱著他,依舊保持著那樣的動作,她太冷了,眼前的人,是唯一能給她短暫的溫暖的人。
幸好,這世間所有人都遺棄她,也幸好還有他。
孟爾冬如何察覺不到她的情緒變化,只覺得滿心的惱怒憤然,誰他媽的又惹她了,誰他媽的想死?
他捧在手心的人,就被欺負得這麼淒涼,他媽的!
兩人在這街上擁抱著,經過的人誰都沒覺得這有任何的不妥,畢竟這樣的情況,隨處可見,誰會去指點理會呢?
然而,這溫馨的一幕看在某人的眼裡,卻是刺目得緊,也憤怒得很。
「書記?」小王看著後視鏡的風清雲,遲疑著開口。
風清雲死死地瞪著那兩個相擁的人,雙手握成了拳,咯咯作響,雙目轟的一聲,怒火騰地燃燒起來。
「開車。」他收回目光,冷冷地開口,那冰冷的聲線讓小王直打了個冷戰,不知道他突然是怎麼了。
她竟敢,她竟敢和別的男人這麼親熱,這麼親密,宣雨,你竟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