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鼻息一窒,呆呆的轉向南宮錦。難道說……他真個喜愛自己?可惡!可恨!簡直是可笑!她為自己的想法感覺到荒謬,卻哪裡想到對方的聲音忽然一變,就是那個佇立桃花下的白衣男子,笑意溫然的輕喚了聲:「惜兒……」
林若惜揪緊了自己的心口薄衫,根本不敢看他,口裡冷冷的回道:「我的景寒大哥……已經死了。你不要再用他來動我心神,沒有用了。」
「江湖險惡,你何必摻和進來,將玄天八卦交出,我自然會好生保護你。」他不依不饒,依舊是洛景寒的款款情深。
林若惜嗤笑了聲,「保護?在我腹中下了蠱毒,便是你所謂的保護?」
目光直直射在南宮錦的眸中,他明白,他二人再無舊情可言。以微不可聞的歎息結束了洛景寒短暫的出現,南宮錦還回了自己的聲音,「你曉得我們要去哪裡?」
林若惜看了眼前路,亦是茫然不知的表情,「難道不是景安?你應該是要拿我去見鳳以林的。」
她直呼鳳以林的名字,然則南宮錦眸中並未顯出不快的神色,他掀開車簾,簾外綠樹青山依舊,卻只少了遊山玩水的心情,否則與佳人乘與馬車之上亦是一件美事,而南宮錦心裡其實亦是矛盾重重,這也是為何此番送林若惜入宮,也只是他一人而為之,沒有帶上其他人。
「不是景安。」南宮錦只是回了這四個字,而為了謹慎,他卻是連準備去往哪裡的解釋都欠奉,以至於林若惜心中狐疑連連,不是景安會是哪裡?但她自然也沒有追問的興趣,此番離開蕭子涼原本就鬱結難消,眼下前路渺茫更是不知如何是好,索性擺出一副不太合作的態度,對任何事情都興趣缺缺,令南宮錦一時也覺心頭難受。
若非他親手扼殺了這女子對自己的信任,她一定不會是如今的這般表現。
斷情。正是要對她殘忍,對自己殘忍,才能完成大事。
就這麼大約行了一路,到了差不多酉時,南宮錦才問了句:「餓了麼?」
林若惜好意思說自己不餓麼?卻又不想搭理他,所以還是默不作聲。
「柴子進,到哪裡了?」南宮錦問駕車之人,或者也是他門內心腹,至少武功不會太弱,否則南宮錦如何能放心讓他隨行。
馬車停下,那柴子進在外面說了句:「今縣到了。」
南宮錦低頭想了想,「投棧吧。蘇姑娘身體不太舒服,早些休息。」
柴子進應了句,又揚起馬鞭,馬車繼續朝前行著。
林若惜心說,自己哪裡不舒服,卻又不好開口,板著臉瞧他,此時南宮錦端詳了她一眼,旋即笑道:「自後一路,你我二人需要做些偽裝。」
「偽裝?你還怕被人追殺不成?」
「那自然不是,我一向準則就是以最少的時間做最多的事,偽裝只是為了避免被你的那些好朋友們煩擾而已。」
林若惜自然知曉,依南宮錦扮作洛景寒的功底,其在江湖中或者還不一定只有一種偽裝。大慶西南地區的日色晚沉,到得這個時間,也不過落日餘暉,車內光線不算很暗。
南宮錦的手緩緩移到自己的銀絲軟甲上,反倒讓林若惜的心砰地一跳。她也曾聽過江湖無數傳聞,關於南宮錦的真相。而今他竟然是要自己的面前露出本來面目?
見其一臉莫名的樣子,南宮錦向後一靠,「你知曉江湖之中有多少看過我真面目的人?」
「我就在想,哪怕是你揭開軟甲,也不一定是你的真面目。」林若惜搖頭歎息,此人心防至此,怎能輕易相信別人。
「可是你不一樣。」南宮錦忽然壓低了聲音,「相識十餘年,即便是你恨我入骨,你也不會加害於我。」
南宮錦的確是切中了本相,正如同賞劍會後,當她與玉卿衣猜到地獄門要對付正道盟的時候,一度她甚至想要擔心正道盟的安危。
不相識的人尚且如此,更何況他至少還背了一個身份,便是對林若惜有救命之恩的洛景寒。雖然林若惜一直面子上沒給他好臉色看,但早被其一而再再而三的攻勢而軟化了下來,瞪了他一眼嘀咕道:「那你摘啊,讓我瞧瞧是否真如江湖所說,容顏勝天。」
南宮錦苦笑了下,「恐怕會教你失望。」
銀絲軟甲摘下之後,露出一張的確令林若惜十分驚詫的顏貌,大抵只能算作清秀,與江湖傳聞大相逕庭。但是這張臉上有三個妙處,一為那雙灼灼有神的眸子,時常像是能將人吸了進去一般;二為那淨白如雪的皮膚,能讓人暗自羞愧;三則是那露出軟甲的唇部和下頜,可以說是生的恰到好處。正是因為這些細微處,反倒讓原本應該平凡的面相,瞬間不平凡了起來。
林若惜指著他半天,才想起來自己要問什麼,「那……那傳聞中的那張……」
南宮錦背轉過身,窸窸窣窣不過片刻,再轉過身來,卻已經是一張俊朗的令人窒息的容貌,用語言已經不知道如何去說這張臉的妙處,縱覽整個江湖,的確是再沒能超越這張臉的英俊。就連玉卿衣與那西九公子祝輕然都稍遜風騷。
而後南宮錦細細的將這層面具揭了下來,還了自己這張清秀的面容。林若惜這才意識到,為何方纔那張臉能如此出彩,還是與這雙黑曜石般的眸子相得益彰,而今這雙眼睛就彷彿是鑲嵌在淨白面上的寶石,如此令人移不開眸子,她忽然意識到,若真如此,這張平凡無奇的面相,還不過是南宮錦拿出去騙人的面具,根本也不是他自己的臉。
如果不是這雙眸子的太過突出,她又怎能意識到還是被南宮錦誆了,險些以為他真的待自己與眾不同,有些感動。
林若惜吞回這口氣,「景寒大哥……的呢?」
南宮錦在袖中摸索了半晌,掏出張蠟黃醜陋的臉,然後「噢」了聲,「錯了,稍等。」
「算了,不用了,徒增傷感。」林若惜深覺此人活著真累,當真是九曲十八彎的七竅玲瓏心,若是自己,活在那麼多人的身份裡,早就精神崩裂。
眼尾睨了眼將銀絲軟甲也藏好的南宮錦,又不知在掏些什麼。林若惜心道,說不定此人真有些喜怒無常的矛盾性子。如是扮洛景寒扮了十年,她就不信他當真對自己一點感情也沒有。若是尚存洛景寒的性情,自己如何都要引出那部分的感情。
雖然說有些過分,但至少也有幾分是為了保命而已。想到這裡,她就不再板著個臉,氣氛終於緩和了下來。
南宮錦掏出的是一張女子的面具,讓林若惜閉上眼睛。
林若惜蹙眉,「我可以不可以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