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惜跳下馬,撫著背部,愁眉苦臉的坐下。這幾日可真夠累的,不過看看玉卿衣,雖然也是有些疲色,但是卻毫無怨言,一個人站在山林間,看著遠處,而墨昔塵更是沒有任何話,撿柴生火,已是極盡體貼。
半晌,他抱著一堆枯枝走來,淡淡的說:「那邊有個湖。」
玉卿衣聽見後,忽然說:「惜兒你還記得清心大法之中如何說?」
「日月為食,以水為靈,以風為用,以心為筆……」
「對,以水為靈,你好些日子沒有練功了,今夜就去水中體會下清心大法的法門。」玉卿衣斬釘截鐵的說,不容其拒絕的強硬。
林若惜點了點頭,她看出的是玉卿衣眼中的急迫,可能在她看來,三人的時間真的愈來愈短,怕別人搶先一步,怕若是不小心三人失散自己無法自保,所以玉卿衣必須逼她早些變強。
月上梢頭,山下華燈初上。
玉卿衣從夢中醒來,將懷裡的林若惜拍醒,「去吧。」
林若惜揉著眼睛,回頭看看玉卿衣,她已是打了個呵欠,軟軟的靠在墨昔塵的肩頭,心中一暖。便是這樣的女人,總是先一步想到自己,就連睡前也是,明明作為未婚妻的玉卿衣,應該能縮在墨昔塵懷裡尋些溫暖,卻還是固執的把自己摟在懷裡,口裡說著,「總不能把你一人丟在那裡吧,也更不能讓你躺我夫君懷裡吧,所以將就下吧小娘子!」
她笑了笑,朝著日間墨昔塵所指的方向去了。
這是個從山壁垂下的一汪泉水,伸手不見五指,但隱約能聽見泉水聲汩汩不斷,林若惜摸到泉旁的一塊石頭,將衣裳解開,脫在石頭上,緩緩滑入水中。
修習清心大法的她,不懼山泉寒意,瞬間與那些清泉融為一體,一呼一吸間吸收月魄,起手之間感受著水澤輕薄,綿綿不絕的隨著自己的動作,她來,則來,她去,則去。水恐怕是這世間萬物之中最為玄妙的東西,可洗濯人身,可解人飢渴,可去人熱暑。至柔處,是滴滴淚,滾入心田;若剛時,卻又化水為冰,至寒之處,不能言語。
此刻時光彷彿靜謐,只有泉水陣陣,與其相伴。
不知何時,突然聽見一聲低沉的男人說話:「誰?」
她赫然從行功處驚醒,慌張回身,卻看一陣水波湧動,勁風處竟是一道掌風,下意識的她揮掌擊出,卻感熱浪迎面,整個泉水忽然升騰出一股煙氣,而她的心倏然一沉,雖然自己順利化解去隨之而來如熱焰般的掌力,卻被來人輕鬆的扼住脖頸。
月光輕移,林若惜的雙瞳陡大,不敢置信,是怎樣的命運相連,居然是在這樣的地方,看見自己心心唸唸的男人。
蕭子涼明顯也很意外的看著林若惜,顯然太長時間沒見,他們一時之間都不知道下一步要如何行動。
顯然是蕭子涼先一步翻過林若惜的身子,在她屁股上狠狠的拍了起來。
「啊!」林若惜面紅耳赤,又不敢發出聲音。咬著牙任其一下一下的打著。
「為什麼?」蕭子涼冷冷的問。毫不介意此刻二人赤裎相對,又狠狠的揍了下,算是解去自己心中的恨意後,才將她翻了過來,讓她自己解釋給自己聽。
林若惜任有千般勇氣,遇見蕭子涼時候就化作煙雲,「我……我……」
「你不知道,背叛我有什麼下場麼?」
「我……」林若惜見其向前一步,嚇的推出兩手,讓其離開自己半寸,以免自己回話的勇氣都沒了,「我不想嫁給洛堂主。」
「不想嫁,你與我說就好,為何要跑?」
「我……」林若惜大概今夜所說最多的就是「我」這一字,抬頭看向蕭子涼,那雙冷森的眸子裡依舊是毫無溫情,熱淚一湧,她不是因為不想嫁給洛景寒,而是因為明明已經與他這般親密,卻還是要被送入他人懷中,傷透了心才要離開。只是這個理由自己如何都不能讓他知道,連番喘氣後說道:「就像門主想的,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完成。」
蕭子涼的眼睛愈冷,「是麼?」
「是!」第一回勇敢的看向蕭子涼,只是眸光相對的那一刻,她又錯亂開來。此刻二人不但赤裎相對,自己的胸處正緊緊頂著蕭子涼結實的身體,而私處也是。這讓她瞬間出現膽氣再度因為害羞退了回去,一點點的潮紅從腳趾開始襲向頂心,竟然連蕭子涼是為何在此出現的事情也沒有多考慮,就開始瑟縮起來。
蕭子涼的怒氣已是燃至極點,他狠狠的掐著林若惜的細腰,壓低了身子,「是麼?」
他在想,要不然索性在這裡就地正法了,至少能讓這個心思良多的女人,收了不安於室的想法。要折磨她,不斷的折磨她,要讓她知道背叛地獄門的下場。可是為何,就在見到她的第一刻,明明應該勃然的怒氣,卻因為狂喜壓下。或者,自己是當真高興,她居然沒有死,也知曉,老天還是在給機會給自己,玄天八卦沒有失去。
他索性扳過林若惜的臉,狠狠碾上自己的唇,手底下一點也不溫柔的按揉著。
林若惜拍著水,怎麼也不相信,他這是要做什麼。深水浮沉,她就像是忽然回到了十歲時候落入水中沉溺其中的感覺,怎麼也拔不出來。
不行!不能這樣!玉卿衣她們在!
就在她腦中滑過這幾個字的時候,一柄長劍從遠方射來,朝著蕭子涼的頸部斬去,而林若惜也順勢一掌推出,自己借力回到方才褪去衣裳的堆裡,什麼都不管的先裹住自己,被那身著白衣的翩翩公子抱在了懷中。
「我說是誰呢?想不到地獄門的門主居然有野外侵奪女人的習慣。」玉卿衣心疼的褪去外裳,罩在渾身濕漉漉的林若惜身外。
「我要的是我的侍女,由得你來說麼?」此時的蕭子涼已然順勢接過長劍,一劍滑在水中,整個人倒退幾步,將自己的衣裳也套在外頭。
玉卿衣眸子一冷,「不一樣,如今她是我惜香公子的女人。」
聽見「惜香公子的女人」的時候,蕭子涼的眸子也一冷,看向躲在玉卿衣懷中的林若惜,咬牙說道:「很好。你做的太好了。」
林若惜的身子微微一抖。方纔她真是無意的,只是怕玉卿衣他們瞧見二人的糾纏,所以順勢擊出那掌,但眼瞧著蕭子涼忽然伸手撫住心口,卻原來是被自己傷到,訥訥的說道:「別……別傷他……」
玉卿衣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只覺平日裡還算堅強的林若惜,突然一下子柔弱至斯,剛要說話,身邊的墨昔塵與蕭子涼皆是一動,二人已是纏鬥一起。
「他們地獄門的人一定就在附近,昔塵不要太久,追上我們。」
玉卿衣也不管其他,俯身抱起林若惜,就朝著後方撤去。
墨昔塵見蕭子涼的眼睛凝在林若惜的身上便只片刻,他的身子就如影掠過,搶過對方手中那把劍,豁然劈出。
劍意如龍嘯九州,打碎了夜的寧靜,揉出地上萬千葉片,墨昔塵的出手,近乎拼盡全力。
墨昔塵是個高明的劍客。
他的高明在於,他能立刻判斷出,對手是否需要自己幾分力量。比如此刻,地獄門門主蕭子涼在此,就不容得墨昔塵手下留情。
雖然林若惜所求他亦是聽見,但若想從地獄門門主手下全身而退,就不容他先留情。
蕭子涼穩穩立於原處,一掌「浴火重生」狠狠擊出。
四周仿若凝於此刻,地獄業火衝出地面,熱浪捲捲襲向持劍而來的墨昔塵。
一招定乾坤。
這二人都是這般想的。
也就是瞬間之事,墨昔塵的身子忽然化作黑影重重,不知哪一個是他。蕭子涼手起掌落,毫不客氣的朝著其中一道揮去。
「砰!」的一聲。
玉卿衣與林若惜策馬跑了多久,自己也不太記得,當聽見這聲音時候,林若惜忽然清醒了過來,茫然看向後方。
玉卿衣從她身後扯住馬韁,同樣看向來處。
「唔……」林若惜忽然摀住心口,一股熱氣抽在心頭,想是方才在水中與蕭子涼對了一掌的關係。但是更多的是心痛,師傅與門主的對敵,不知誰輸誰贏,誰會受傷,都同樣的讓她心焦。
她掐住玉卿衣的手,「我果然還不夠強,還不夠冷靜,還不夠……」
玉卿衣以為她是不是在地獄門中曾經遭受過非人的待遇,就方纔所見,恐怕真不會少,如此一想,心頭火起,只想回去與那蕭子涼狠狠打上一場。但思來想去也覺前路重要,不得不壓抑住飆上頂心的那股氣,放緩了速度,等著墨昔塵的歸來。
「別擔心。」她拍了拍林若惜的手背,「昔塵至今還未輸的很慘過,應該能全身而退。」
林若惜就更擔心了。她當然害怕墨昔塵傷了蕭子涼,可是她不敢說,只能惴惴不安的等著。但聽身後傳來馬蹄陣陣,墨昔塵一騎煙塵朝著兩人本來,玉卿衣大喜,卻並沒有立刻等待,而是抽了下馬鞭,疾風一般朝著前方跑去。
林若惜被風吹得回頭看著玉卿衣與不遠處緊緊跟隨的墨昔塵,眼底是與自己相處幾日的墨師傅那不斷外湧的鮮血,頓時張大了嘴,卻看墨昔塵低頭瞥了眼自己的胸腹處,迅速的點了加下,確認沒有鮮血溢出後,才又復加速上前。
墨昔塵受了重傷。那蕭子涼呢?
明顯身後已經隱隱傳來眾人追擊的聲音。萬籟俱靜,只有那馬蹄聲起,濕透的衣裳在涼風中早已結出小小的冰塊,瞬間便被吸收入她的身體裡。而林若惜揪住玉卿衣的衣裳,輕聲說:「師傅他受傷了。」
玉卿衣的眸子微黯,冷冷的說:「放心,死不了。」
然後她倏然停下馬,將林若惜往墨昔塵的馬上一送,「自己去晏雪那裡等我。」
林若惜見玉卿衣竟然是要等著那些追上的地獄門人,大喊了聲,「玉卿衣!」
她想要起身,卻被墨昔塵狠狠壓下,一指點住她的穴道,讓她不能動彈,眼睜睜的看著玉卿衣的袖中捲出一把軟劍,再度朝著來路沖了回去。
她就如同降世的白衣修羅,毫不留情。
但見她身姿若雲煙縹緲,遊走於眾人間毫不費力,手落刀至,血光飛天。
惜香公子,原來如此厲害。
可惜林若惜之後就什麼也看不見了,轉過山道之後,玉卿衣與眾人纏鬥在一起兵器相接的聲音還在,只是墨昔塵已經將其拋在了身後。
林若惜知曉自己被他點了穴道不讓去幫玉卿衣的緣故,她從未經歷過這等陣仗,若到時看見個門內熟人,恐怕還會亂了心神,指不定拖了玉卿衣的後腿不說。只是她沒料到,玉卿衣居然因為墨昔塵的受傷,而如此生氣。
墨昔塵面無表情,只是臉色愈加蒼白。
一日一夜之後,墨昔塵下了馬,也不管還被橫放在馬上的林若惜,一腳蹬開眼前小屋的門。光就聽見一陣摧枯拉朽的倒塌聲,從裡頭踏出個極為清秀的男子,若用山水之境形容他,大約就像天上明月,泛著淡淡的柔光,卻又沒有柔到骨子裡,只淡淡一個眼神,還是能體味出其中的一絲涼意。
他……是……誰?因為跑的太急,顛簸之中反倒沒有聽清他的名字。
只見這人看了眼墨昔塵,挑眉說:「嘖,你還好吧?」
墨昔塵喘了口氣,便轟然倒進這人懷裡。
他手足無措的接了過去,又拍背又順氣的,「喂喂,我說過別來我這尋死,怎麼就是不聽啊。」
這時他已經將墨昔塵拖進了房內,林若惜想要大喊一句:「還有我啊!被忘記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