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九章 三顆子彈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在我做出決定之前，應該先徵求一下當事人——也就是小六的意見。
想到這裡，我就把小六和老楊叫了出來，在確認馬姑娘什麼都聽不到的情況下，我開始問小六：「你恨不恨那三個蒙古鬼子？」
小六一愣，他似乎對我這個問題感到有些意外，但是，就在我說完後的幾秒鐘，他馬上就渾身顫抖起來，好像又不自覺的回憶起當時的慘象，痛苦，屈辱……沉默了一段時間，小六終於艱難地開口：「我恨……我恨自己沒本事，連自己的媳婦兒都看不住，我要是能行的話，我非打死他們不可……」
「行，可以了」我打斷了小六的話，然後告訴他：「今天哥幫你做回主，給你個機會揍他們一頓，你敢不敢？」
小六的眼睛一亮：「那三個畜生找著了嗎？」我點點頭：「被人抓回去了，還在你們住的那個郊外農場。」
聽到我的回答，小六整個人非常激動，連說話的語氣都走了音：「我……我去……大哥，你帶上我……這回……這回說什麼也不能就這麼算了！！」
看到小六的表現，我不禁暗自搖頭，到底是個孩子，這還沒動手呢，都緊張成這副德行，一會兒真要是打起來，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兒呢？如果不是我肯站出來幫他撐腰，我估計他這輩子都報不了仇了。
這時，一直在旁聽的老楊也開口說：「老弟，算上我一個，我都被他們揍過好幾回了，也該輪到我出出氣了吧！！」
我說：「好，多個人就多份照應，省的我仨人一口氣管不過來，你們準備好了就先下去等我，我收拾完了就過去找你們。」
老楊和小六同時答應著，隨後就一起出了門，看到他們離開，我轉身就進了屋裡的房間。
既然想好了要動手，事前工作是一定要做好的，我打開衣櫃，給自己換了一套黑色的衣服和褲子（防止血濺到身上被人看出來，而且黑色耐髒），穿上黑膠鞋，繫緊鞋帶並打上死扣（防止在打鬥的過程中造成鞋子脫落），穿戴弄好以後，我又隨手掀開了睡覺的枕頭，這時，一把手槍便出現在我的眼前。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那麼奇怪，垃圾同志，一個我最討厭而又憎惡的傢伙，竟然給我帶來了人生中最美好的兩件禮物，一個是妹子，另一個就是這把槍了。雖然，這把槍裡面只剩下4發子彈，而且因為子彈是俄國產的，打完就廢了，但是，槍的威力我見識過，很大，崩上去就是一個血窟窿，收拾那三個畜生簡直是綽綽有餘。
我緊緊地握住了槍柄，感覺很冰，不僅僅是手，心裡更是涼透了。買來了這麼長時間，原先只是為了防身，想不到今天要拿來為民除害，不，從法律的角度上講，或許我只是在打著正義的旗號來洩私憤。不管怎麼樣吧，除害也好，洩私憤也罷，有些事情不是單靠規則就能解決的，況且有時候法律也不是絕對的公平，外人，在沒有經歷過那些事情的前提下，是永遠都沒法瞭解到這種心情的。
我想好了，一定要幹掉他們三個，但在這之前，我要給小六一個發洩的機會，否則就這麼一槍一個實在是太便宜他們了，根本就不能抵消他們犯下的過錯，船上的三條人命，被搶走的水和食物，同胞們所受的侮辱，還有……還有馬姑娘的貞潔，豈是三顆子彈就能一了百了的呢？
收好了這把槍，我長歎了一口氣，看來我是做不成好人了，真是無奈啊……
一切準備就緒，我走出了房門，迎面碰上了喝水的妹子，她看到我穿的黑乎乎的，便開口問我：「親愛的，你要去幹什麼？」
我呵呵一笑：「出去有點兒事，一會兒就回來，你在家幫我看好馬姑娘，別讓她出事兒，知道麼？」
妹子放下手裡的水杯，靜靜的望著我，貌似滿腹疑慮，我一看她的眼神，馬上就知道，憑著她對我的瞭解，這件事肯定是瞞不住的，果然，不多一會兒，妹子低著頭朝我走來，輕聲的對我說了一句：「抱著我好嗎？」
我沒說什麼，只是緊緊的摟著她，妹子在貼近我的同時，順手在我的腰上摸了一把，她碰到了那把槍，我沒攔她，都明擺著的事兒，攔住了又有什麼用呢？
妹子在我的懷裡輕輕的抽泣，嘴裡溫柔的嘟囔著：「親愛的，不要去，好嗎？」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說實在的，在妹子的面前，我欠她的實在太多了，多到我根本就無法償還，所以，每當我看到她哭泣的時候，我的內心就會充滿一種罪惡感。
「親愛的，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妹子哭訴了一遍又一遍，她幾乎用盡了吃奶的力氣抱著我，恨不得要把手插進我的肚子裡，我被她勒得有些喘不過氣來，淚珠，滾燙滾燙的砸在我的胸口，我的衣服瞬間就濕了一大片。
我輕撫著妹子的腦袋，很平靜的對她說：「要相信我，不會有事的，別哭了行嗎？」
妹子的小臉在我的胸口來回摩擦，可能是在搖頭，也可能是在抹眼淚，同時，她依然用哽咽的聲音回答道：「我不信，你這個騙子……」
聽到妹子撒嬌一般的回答，我無奈地苦笑一聲，順手抬起妹子的下巴，盯著她那雙水汪汪的眼睛問：「你不是說什麼都聽我的嗎？
妹子沉默了很久，然後繼續把頭深深的埋下去，哭得更厲害了。
我怕她哭壞了身體，便不停地拍著她的後背，安慰開解她，看到她如此傷心的樣子，我感到非常後悔，我剛才怎麼就一時腦袋發熱做出這種決定呢？
我不得不承認，我是有私心的，在家庭，感情，親情面前，道義什麼的根本就無足輕重，以前常聽人說道：忠孝不能兩全，現在仔細一琢磨，還真是那麼回事兒。
可是，不管我再次猶豫了也好，後悔了也罷，既然話都已經放了出去，就沒有收回來的道理，此刻，小六和老楊還在門外等著我，難道我現在要告訴他們說：「咱們今天不去了，其實我剛才是跟你們鬧著玩兒的」嗎？
想到這裡，我緩緩地掰開妹子的雙手，然後與她告別，妹子感到我態度堅持，便不再勉強我，而是踮起腳尖，勾住我的脖子，給了我一個長長的吻，她吻得很用力，差點兒讓我窒息，我不想使她傷心，於是就盡力的配合著她，到最後，也不知是怎麼搞的，嘴唇都讓她親破了。
直到鬆開妹子那濕潤的嘴唇，我終究還是要離去了。妹子本打算出來送我，我擔心馬姑娘一個人在家會出事，便沒有答應，於是妹子就佇立在窗口，深情地目送我離去，我不忍回頭看她，怕自己心裡難受，等到我忍不住再回頭的時候，卻發現車子已經走遠，什麼都看不到了。
就這樣，我們一行三人，乘坐在車子上，朝著郊外的農場奔去。
一路上，我們三個各懷著心事，既沒有交談，也沒有商量。通過車前的後視鏡，我發現小六正交叉著兩手，身體緊繃，腦門子上全是汗，給人的感覺非常不自然，老楊倒是異常冷靜，表情嚴肅，只不過看上去似乎有心事，這也難怪，以他的經驗和資歷所表現出來的淡定，肯定不是小六這樣的孩子能比擬的，至於我，呵呵，我也搞不清自己在弄些什麼，貌似我才是這件事當中唯一的局外人，可我偏偏就這麼捲進來了。
現在回想起來，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但在當時，年輕的我還並沒意識到，就在我們三個到達目的地的一瞬間，三條不同的人生之路已經對我們展開。
老楊，我，小六，從年齡上看，分別代表著中年，青年，少年三個階層，雖然在這之前，我們三個還都是素不相識的陌路人，但是，因為生活中的機緣巧合，我們最終走到了一起，我們的人生軌跡在互相交錯的過程中，碰撞出火花，從而改變。
如果說要把我們三個的故事來做一個比喻的話，那麼在最開始的時候，我是以一隻猴子的身份出場的，小六是一隻綿羊，而老楊則是一條毛毛蟲，但是，隨著後來事情的發展，我們之間的位置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首先，小六最先揭掉了身上的羊皮，變成了一頭兇猛的惡狼，其次老楊，他在悄無聲息的過程當中，蛻變成一隻美麗的蝴蝶，而我自己，怎麼說呢？我也是到後來才發現，我並不是一個天性善良的人，之所以有時候會在某些事情上優柔寡斷，其實是源於隱藏在我內心深處的一種心理缺陷，即——雙重人格。
隨著「嘎吱」的一下，車子應聲而止，我拔下車鑰匙順便拉緊了手剎，隨後就和老楊，小六走出了車門——我們到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