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章 賄賂
這個看似非常不值錢的手機,拿在手裡的感覺卻是沉甸甸的,我知道,從我接受這個東西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被綁在這個家族裡的鏈條上了,雖然,從性格上,我是一個與世無爭的人,但是,眼下的情況,可由不得我說不答應。有時候覺得命運的安排確實讓人感到很糾結,多少人夢寐以求想要得到這樣的機會,在我眼裡卻顯得一文不值。
還是那句老話,走一步算一步吧,做好我分內的事情,不去爭,也不去搶,更不會向任何一方靠攏,才是最保險的選擇。黑幫的內鬥不比官場政治,官場失利,還可以重頭再來,最壞的局面,也不過是退隱田園,身敗名裂,可是黑幫之間的名利之爭,遠比任何一場角逐都要來的凶險,萬一失手,下場就是死。
可能我的擔心有些多餘,因為所有的一切,到現在還只是猜測,希望事情的發展不會想我預計的那樣,否則就真的是苦海無邊了。所以說,有的時候,知道的太多也不見得是件好事,曾經有位佔卜學的專家就講過,當你的預見能力已經可以看到自己死後的墳墓,你還有心情去繼續快樂的人生嗎?
想到這裡,我沒有對眼前的光頭男(路弗蘭)多說什麼,只是象徵性的打下招呼,跟他道別。他似乎也沒有覺察到我複雜的心情,只是很爽快的跟我說:「下次再見,車子我幫你聯繫好了,就在外面,司機會把你送回市中心的。」說完,他很友好的衝我笑笑,好像已經把我當成了朋友。
告別了光頭男(路弗蘭),我獨自走出了別墅,遠遠的望見停在院子裡的車,車頭燈還一直在亮著,裡面坐著年輕人(科迪)。我大步走上前去,打開了車門,剛一坐下,年輕人(科迪)就帶著一種嫉妒的口吻說道:不錯啊,今晚發財了麼?
我一愣,他是怎麼知道的?再一看,那麼大一個牛皮信封,傻子才看不出來。(萬惡的英鎊紙鈔,最大面值才50鎊,既不方便攜帶,也不利於隱藏)我只好故作輕鬆的回答他:「運氣好而已,要不我分一些給你吧。」說完,我打開了信封,抽出一沓鈔票,伸手就遞了過去。
其實我這麼做,並不是真心要給,畢竟是白花花的銀子,不過既然都拿出來了,我也想好了送出去的心理準備。我這麼做的用意,是想試試他的反應,作為大老闆艾瑞克的親戚兼左右手,我很好奇,年輕人(科迪)每月到底能賺多少錢?當然,如果他真的收下了,我就權當是做個順水人情,大不了心疼幾天就是了。
哪知道年輕人(科迪)對我的這一做法表示非常不屑,他甚至連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就回答我:「算了吧,我開玩笑的,有錢了就好好的留著,這樣的機會可並不多見。」
我「哦」了一聲,懷著僥倖的心態把錢收了回去,然後暗地裡琢磨:看來這傢伙跟著他叔叔沒少撈油水,這麼厚一沓錢居然還不當回事兒,而且,從他那毫不掩飾的神情來看,他不是一個貪財的小人,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這時,車子發動了,我隨著車子奔馳在回家的路上,走了大概十幾分鐘的路程,年輕人(科迪)一邊開車,一邊問我:「你手裡的盒子是什麼東西?」
恩?聽他這麼一問,我心裡有些奇怪,莫非他不知道手機的事情?我忽然想起了光頭男(路弗蘭)對我說過的話,這個手機的號碼只有他自己知道,而且他還囑咐過我,不能告訴任何人。如果要是這麼說的話,是不是就表示,眼前這個年輕人(科迪),還並沒取得大老闆艾瑞克的完全信任?該不會就像我先前所想的那樣,他真有把太子爺取而代之的想法?所以大老闆艾瑞克才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他?
不,我首先應該考慮的不是這個問題,而是要好好想想該怎麼回答他。既然太子爺(其實是大老闆艾瑞克)有言在先,我肯定不能跟他說實話。可年輕人(科迪)如此的精明,一旦我撒謊被他識破,今後豈不是又得罪了一個人?要知道,年輕人(科迪)可不是什麼善類,不但做事情心狠手辣,而且還笑裡藏刀,萬一他對我起了敵意,那以後的日子可就是步步驚心了。
人心險惡,總在這裡坐以待斃不是辦法,最好能做到先發制人,至少要在話語上掌握主動權,想到這裡,我決定冒險賭一賭,於是我使出了我的慣用伎倆,以退為進,用一種十分鎮定的口吻對他說:「呵呵,不是什麼值錢的玩意兒,你喜歡的話,送給你吧。」說完,我把裝有手機的盒子遞了過去。
年輕人(科迪)以為我又來剛才給錢的那一套,顯得十分不耐煩,他隨意的瞥了一眼我手中的盒子,然後回答道:「我不是說了不要你的東西麼?給你的就好好拿著,我不喜歡隨便拿人東西。」
「歐耶!!」我心中狂喜,終於邁過了眼前這道坎。在他看來,我這種愚蠢的行為,無非就是一種賄賂的意思,以他那小心謹慎的處事方式,是斷然不會接受的。但是在我這邊,我也是看準了他不圖小利的性格,成功的把這一敏感的問題迴避了過去。這樣一來,我既不用回答他裡面裝的是什麼東西,也可以適當的制止他那些無聊的問題,一舉兩得。
為了不再給我製造機會巴結他,年輕人(科迪)一直在專心開車,並且停止了與我之間的對話。這樣也好,省的我每次跟你說話都要費腦筋,跟光頭男(路弗蘭)相比較而言,年輕人(科迪)的存在,總是讓我感到頭疼,我甚至考慮到要不要跟太子爺商量一下,以後能不能換個司機來接我。
一路無話,過了一段時間,車子駛到了市中心,我開口告訴年輕人(科迪),就在這裡把我放下吧,他說了聲「OK」,就停了車。我下車之後,揮手跟他道別。望著車子消失的背影,我猛然想起了潮男(班傑明),也不知道他們打算如何處置,希望能放他一馬吧。反正自從那天晚上以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
天已經很晚了,我漫步地走在昏暗的街道,時不時的還踢著路邊的石子或者易拉罐,走著走著,我來到一個岔路口,轉左,就是回家的方向,轉右,就是去小娟的賓館。雖然我心裡一直老掛念著妹子,可是小娟卻是個不讓我省心的丫頭。
想來想去,還是先看看小娟吧,不知道今天她過得怎麼樣,現在她錢也有,貨也不缺,應該是沒什麼大問題的,出於一種愧疚的心裡,不管我每天有多忙,都會花時間去陪陪她,就當是我在還她的感情債。
打定主意後,我回到了小娟所在的賓館,推開房門一看,眼前的景象讓我大吃一驚,此刻的小娟正坐在地上,光著身子,手裡緊握著一支針管,兩條胳膊上全是血,床頭櫃上點著一隻蠟燭,旁邊的「粉」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灑了一地。
看到我進來以後,小娟露出了發黃的牙齒,對我慘慘地一笑,然後說道:「哥哥你回來啦,快來幫幫我。」
既然她能開口說話,就表示還算清醒,我心疼的走上前去,問她的胳膊是怎麼回事。小娟一邊笑著,一邊抹掉臉上的眼淚,用略微帶有哭腔的聲音跟我說:「哥哥,我找不到血管了,紮了半天都不好使,你快幫我看看吧。」
這裡跟大家解釋一下,她為什麼會這麼說,一般的吸毒者因為長期使用注射器的緣故,在某種程度上會導致局部血管萎縮,在這樣的情況下,就必須要從身上其他的部位尋找更粗的血管來繼續注射(例如大腿根)。小娟目前的情況,可能是因為手臂血管萎縮而找不到適當的注射點,情急之下只能亂扎一氣,才導致了她雙臂流血的這一慘狀。
已經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場面了,此時我的內心較以往平靜了許多,可是面對小娟的請求,我有些於心不忍。如果這一針是由小娟來扎的話,我只能默默的站在一旁,獨自悲痛惋惜,但是現在要我親自動手,這跟落井下石有什麼區別?
我沒有動,盤腿坐在一旁,感覺眼眶裡有點濕,小娟拉著我的胳膊不停地晃,她在乞求我,求我幫她找血管,求我幫她打一針,為什麼偏偏是這種事情?你要錢,要東西,我都可以給你,可是你要求我做一件泯沒良心的事,讓我情何以堪?
望著小娟即將犯癮的樣子,她的身體開始發抖了,額頭和肩膀上已經開始冒冷汗,這時我才感覺到,有些事情一旦開了頭,就永遠都不會停止,有了第一次,下次就會變本加厲,不是你一句想退出就能解決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