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蒸活魚
小娟將頭輕輕地靠在我的肩膀上，說了很多話，以前的，現在的，將來的，心裡想的，彷彿只有通過與人的交流，才能讓自己心裡舒服一些，交談的過程中，她不住地打著哈欠，我知道，她正在犯癮，一定忍得很辛苦，可我又幫不到她什麼，只能在暗地裡默默的支持著小娟，希望她能堅強下去。
又過了一會兒，天色有點發暗了，小娟抬起頭看了看表，於是對我說：哥哥，我到時間開工了，今晚市區人流多，說不定能多做幾單生意，我大概12點左右下班，到時候請你吃頓好的吧？說完，在我的額頭親了一下。
這本是一句充滿愛意的話，卻在我心底掀起一股罪惡感，既然已經知道了小娟的處境，我怎麼還能讓她繼續做那種工作呢？想到這裡，我跟她說：今晚就別開工了，我有錢。
聽到我這麼回答，小娟的眼睛裡閃出一絲驚喜，不過馬上就黯淡了下去，她拉著我的手，很誠懇的對我說：聽別人告訴我，你連學費都輸光了，哪還有什麼錢？你放心吧，以後咱倆在一起，我不會拖累你的。
我心想，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看來以前的同學沒有不知道我爛賭的，見她不相信我說的話，我馬上站起來對她說：你收拾一下，跟我去個地方。
小娟疑惑的望著我問：去哪裡？我說你別廢話了，跟我來，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我拉著小娟來到市區的一家五星級賓館，開了房間，就領著她一起進去了。進屋以後，我把房卡摔給小娟然後對她說：你那裡環境太差，不能住人，從今往後，這就是你的新家。
小娟瞪大了眼睛望著四周，好像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她趕緊對我擺擺手說：別死撐了，這裡房租這麼貴，我們住不起的。
這事兒你不用操心，我一邊說，一邊從口袋裡掏出一沓鈔票交給小娟，然後告訴她，以後你就別去開工了，我養你。
我話剛說完，小娟的眼淚就又滾下來了，她動情的對我說，自己等待這一天已經很久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會負我，可話說回來，你哪弄的這麼多錢？
恩……我想了想說：還記得剛見面的時候我坐的那輛賓利麼？我現在正幫一個大老闆做事情，錢很容易賺的，你就放心吧。
小娟搖搖頭，你騙我，你在做犯法的事情，就算不犯法，也一定很危險對不對？那輛車雖然看起來很名貴，可是不像一般正經人開的。
哎……我心想，小娟可比以前成熟多了，不像妹子那麼好騙，難道真的要把所有發生的事情全都告訴她嗎？
不行啊，以現在的情況，我心裡有很多擔憂，首先，小娟的精神狀態很不穩定，剛才還要尋死覓活的，如果她知道了妹子的事情，不曉得能不能受得了這個刺激？
其次，剛才交給小娟的那筆錢的數目，是我考慮了很久才做出的決定，雖然我知道她很愛我，可是畢竟她還是個癮君子，發作起來六親不認，我要是錢給多了，反而會讓她產生一種依賴心理，不利於小娟戒毒。
正發愁怎麼回答她的時候，小娟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她溫柔的告訴我：不想說就別為難了，我知道你也不容易，不管你現在做什麼，只要心裡有我就行。
慚愧呀，雖然我倆很久沒見了，小娟對我卻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相比之下我的行為就有點疑神疑鬼了，不過咱倆情況不一樣，我的確是有苦衷的，想到這裡，我緊緊的握著小娟的手對她說：你理解就好，理解就好…………
正聊著的時候，突然我電話響，拿起一看，又是TOM，暈死，今天他催我好幾回了，差點把正事都忘了，於是我趕緊接了電話。
電話那頭的TOM聲音有些著急，他說我快下班了，你還來不來？我說不好意思，今天事情太多，我馬上就過去，先等著我。
通完電話之後，我一臉愧疚的對小娟說：暫時不能陪你了，我還有些事情要辦，一會兒回來找你，你先拿著錢自己去逛逛，別去開工了，OK？
小娟想了很久，衝我點點頭，然後問道：你不會一走了之了吧？她那撲朔的眼神閃爍著哀怨的光芒，讓我一分鐘都不忍心離開她。
我歎了口氣，拉過她的額頭親了一下：我辦完事就回來找你，我保證。說完，馬上就開門出去了，我怕待的時間久了，心裡會更難過，還有她那無助的表情，唉……
現在已是深秋的季節，街道上寒風凜冽，我獨自一人走在馬路上，心中感慨萬千。胸前的傷口像火燒的一樣，炙熱難當。
短短一天的時間，讓我的人生又多了些感悟，妹子，艾瑞克的別墅，小娟，對了，還有那個捉摸不透的英國大嬸，我感覺自己就好像一條清蒸活魚，先從水裡撈出來，然後在沒斷氣之前身上被切了好幾刀，接著又被滾燙的調料澆灌在傷口上，眼看著自己的身體被一群食客肢解成骨架，而我卻只能在盤子裡大口的喘氣，最後痛苦死去。
所有發生的一切，全是因為一個「賭」字，我已經被綁住了，脫不了身，從我步入賭場的第一天開始，就注定了我這輩子是條不歸路。
記得老頭以前說過，所謂的職業賭徒，其實就是在沙漠中飲血止渴，你可以有很多種選擇，不過不是為了生存，而是怎麼個死法。
抬頭看一眼無盡的星空，感覺自己太渺小了，人類幾千年的歷史，活著的和已經死去的，各種歷史，故事，傳說交織在一起，組成了如今的社會。
我搞不清楚，人到底是為了別人而存在，還是別人的存在造就了你自己，也許是我太年輕了，根本就參悟不透，直到現在也是一樣。
懷著沉重的心情，來到了賭場——我工作的地方，正好在門口遇見了Edward（愛德華），就是前面提到的那個面相兇惡的保安。（參見第十二章「 一個關於妹子的故事 」結尾的部分，有他的簡單介紹）
此刻Edward（愛德華）正在門口打電話，說了些什麼沒聽清，他一看見我來了，就馬上掛了電話，似乎有什麼事情不想讓我知道。
我跟他打了聲招呼，準備進去找TOM，Edward（愛德華）還是像往常一樣擺個臭臉，問我：這幾天上哪去了？怎麼都不見你來上班？是不是又想偷懶了？
我前幾天被人搶劫，受了點傷，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我趕忙跟他解釋，心裡卻在想，你算老幾呀，你又不是我上司，我上不上班跟你有什麼關係？擺什麼臭架子？跟馬克西斯（首席荷官）一個窮德行。
不料Edward（愛德華）朝前一步走過來，用鷹一樣的眼睛盯著我說：小伙子，撒謊可不是件好事，一旦養成習慣，以後就沒人相信你了。
什麼？他這算什麼意思？是在套我的話嗎？不過看他那一臉篤定的神情，又不像是在唬我，我跟地中海的事情在公司裡只有TOM和SUM兩人知道，難道說是他倆走漏了風聲？應該是不會的，他們之間也沒話說，至於艾瑞克那邊就更不可能了。
本來我在公司一向是安分守己的，不想得罪人，可是今天因為小娟的事情搞得我心裡煩躁，再加上我跟Edward（愛德華）之前的關係一直都不怎麼樣，你區區一個保安，又不是與我一個部門，憑什麼對我指手畫腳？
想到這裡，我憋不住有些氣憤，於是對他大聲說道：我不來公司上班是有請假的，一切都按程序走的，至於工作以外的私事，跟你又沒什麼關係，我撒謊又怎麼樣？你管得著嗎？
Edward（愛德華）見我一反常態，有點愣住了，不過他馬上就恢復了剛才的神色，我以為他要發火，誰知他反倒平靜地跟我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如果你想平安無事，最好明天就自動辭職吧，這裡不適合你。
哎呀？你以為你是誰呀？我幹不幹難道由你說了算？我心想，無緣無故的說些沒頭沒腦的話，準是個神經病，我幹的好好地，為什麼要辭職？
我剛想拿話反駁他，這時他又接著說了一句讓我匪夷所思的話：別說我沒提醒你，那天介紹你來的老頭可不是什麼好人。
什麼？老頭？這句話就好像一陣颶風，在我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你認識老頭嗎？你們之間是什麼關係？話說回來，我已經很久沒有老頭的消息了，難道你知道他在哪？
我剛想問問是怎麼回事，就聽見後面有人喊我：你終於來啦，我等你一天了。我轉頭一看，原來是TOM出來了。
我趕忙打招呼說：哎呀，真是不好意思，今天碰上很多事情，現在才來，讓你等了那麼久。說完，我下意識的用餘光掃了旁邊一眼，結果Edward（愛德華）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自己走掉了。
你妹的，跑啥？剛才不是挺橫的麼？老頭的消息剛有點眉目，你就跟我玩「快閃」？我心中暗罵，不過轉念又一想，都是一個單位的，抬頭不見低頭見，以後再找你問清楚也不晚。
這時，TOM已經走過來了，他火急火燎地跟我說：快跟我進來吧，我把工作的事情給你交代一下，明後天我就要休假了，哦，對了，順便再跟我仔細說說這幾天都發生了什麼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