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紫星俱樂部
我有點理不清頭緒,便轉頭又問伊利莎白,你知不知道當初他是怎麼幫賭場賺大錢的呢?
伊利莎白衝我一攤手,搖搖頭,接著對我說:我知道的只有這些,你還是去問經理吧。
我說要是能就好了,從我第一天上班開始起,經理就告訴我沒事不能往樓上跑,總不能為了些工作以外的問題打擾他老人家吧。
她點點頭,話鋒一轉,你怎麼對他那麼感興趣?有什麼事麼?我說好奇唄,還能怎麼樣。正說著,SUM跑過來,衝我們問道:看見TOM沒有?我有事找他。
SUM是個蘇格蘭小伙,個兒不高,一身肥肉,老遠看上去就像個皮球。一頭金黃的卷髮留的老長,臉上還有點雀斑,總體用六個字形容這個人,短,粗,胖,矮,丑,銼。
別看他長得其貌不揚,卻有一手絕活,他的過人之處就是能在30秒的時間裡連洗10副撲克,平均每3秒一副。其手法之快,讓人歎為觀止。記得第一次看他表演的時候,只覺得眼花繚亂,兩手切換的速度就像拍電影一樣。
我實在搞不明白,他那雙肥厚的肉爪子是如何變得那麼靈活。有時候他開玩笑說,之所以能這樣,完全是幹這行太久了,天天洗牌,不會也會了。
我告訴他,TOM下午請假了,說是要去訂機票,你有事打他電話吧?SUM撇撇嘴:那還是算了吧,工作上的事情,明天來了再說。看他一臉懊惱的樣子,準是TOM給他找麻煩了。
這時我想起SUM來這的時間比較長,可能他知道點什麼,於是轉口問道:你知道馬克西斯麼,他當初是怎麼幫賭場賺到錢的?
沒想到他也是一臉茫然,對我說: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當初有一夥人來這裡連贏了1個多月,搞到賭場差點破產,結果他一出手,就搞定了那幫人,不但挽回了損失,而且還幫賭場大賺一筆。從那以後,他就成了這裡的紅人,被董事會破格提拔,幾年的時間就做到了現在的位置。
我心想你這個首席弄的還挺神秘的,問誰都是一問三不知。看SUM的樣子也問不出什麼來了,就只好作罷。
不一會,到時間下班了,我收拾一下正要走,出門的時候正遇見TOM,我覺得奇怪,上前問道:你不是下午請假了麼?怎麼又回來了?
TOM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上來就直接問我:看見SUM沒?我說你倆這是怎麼回事,剛才他還滿世界找你呢,我們剛下班,估計他一會就出來了。
正說著,SUM和伊利莎白一起走出來了,TOM見狀,馬上走過去,把SUM拉到一邊,不知道在嘀咕什麼,伊利莎白衝我打了個招呼就走了。我尋思這裡也沒我啥事兒,趕緊回家吧。
剛要邁步,只聽見TOM叫我,我一回頭,看見TOM和SUM一起過來,看他們的表情,我覺得不像有好事。
果然,SUM先開了口,問我:幫個忙可以不?我問啥事兒?他猶豫半天,吞吞吐吐地跟我說,能不能借點錢?
不出所料,果然不是好事兒。我心想,借錢?跟你很熟嗎?我跟老頭認識那麼久了都沒借過錢,你倆算老幾?俗話說想借容易還錢難,以我當時的心裡狀態,門兒都沒有。
不過想歸想,嘴上卻不能說,我沒有直接拒絕,只是象徵性的問道:你們要幹嘛?
他倆大眼瞪小眼,半天誰也沒說話,SUM憋得臉通紅,本來他的臉就又圓又胖,現在就像個紅氣球。我於心不忍,試探著問他們:你們想要多少?
其實我是不想借的,不過同事關係不好駁人面子,更何況TOM還是我上司,如果他們借的不多,我就給他們算了,至於能不能還,以後再說。老話講,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就當我拿錢搞下關係,以後也好有個照應,畢竟一個公司做事,抬頭不見低頭見,當然啦,太多的話,我是肯定不能答應的。
他倆見我這麼說,覺得好像有商量的餘地,臉上的表情也有所緩和。這時,TOM先開口說,也不多,2000吧。
2000?開玩笑,我心說,你當我開銀行的呀,這個數目已經超出了我心裡的上限。於是我擺擺手,連忙說道,我可沒這麼多錢,我現在只是個打雜的,掙多少你們最清楚,你倆掙得都比我多,幹嘛還衝我借呢。
雖然我嘴上是這麼說,心裡卻還很清楚,自從世界盃過四關之後,手裡已經有了一筆相當可觀的積蓄,而且一直沒有動,現在算上利息,恐怕一樓全部職員的錢加一塊也沒我的多。
不過有歸有,借不借又是另一碼事,以前又不是沒吃過虧。通常賭徒之間的借貸都是有去無還的,這點我最清楚,你倆開口就是兩千,在我心裡,你們跟我的交情不值這個價。
聽我這麼一說,他倆臉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這時SUM手伸向褲兜,掏出一塊手錶,用近乎哀求的語氣跟我講,這塊表我花1000塊買的,你先拿去,能不能多少給點,我們有急用。
我接過那塊手錶,輕輕一摸表蓋,馬上就感覺出,山寨的,你們倆個傢伙,同事也騙,真是不得好死。
我沒有立馬揭穿,只是裝作在看手錶,心裡一邊盤算著該怎麼說來圓場。不一會兒,我靈機一動,有了。
我故作很驚喜的樣子,發出一聲感慨,哎呀,這手錶真不錯,看起來很值錢的樣子,不知道你們想要多少錢呢?
聽我這麼一說,SUM臉上露出狡黠的笑容,急忙連聲說道,500,可以麼。
TOM此時站在一旁,一臉的不自然,好像要欲言又止。我沒有管他,用一種很天真的口吻說道:嘿嘿,500塊真划算,回頭我轉手拿到典當行,最少還能賺個百八十的……
SUM一聽這話,馬上就慌了神,直衝我擺手,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典當行的老闆都是職業鑒定家,只要這塊表一拿過去,立刻就能露出馬腳。其實我的話意思也很明白,早知道是假的了,只不過這話不能從我嘴裡說出來,你倆要是明白,自己看著辦。
沒等SUM開口解釋,TOM終於忍不住對我說,別聽他的,這塊表是假的,很抱歉,我們不該騙你。
我沒料到TOM會這麼說,頓時愣住了。本來,我是想看他倆的笑話,想不到TOM這麼誠實,反倒顯出我的做法有點齷齪,其實認識TOM這麼久了,雖然他人囉嗦了一點,不過一直待我不錯,現在看來,他的人品還是值得肯定的。
眼見著紙包不住火,SUM只好無奈地搖搖頭,自言自語道:我也不想騙你,只是沒辦法,事情來的緊急,一時又湊不到錢……
我看著SUM那可憐的樣子,不像是說假話,也許真的是有什麼急事,於是我問他們,到底是怎麼了?
SUM說,我們欠了別人的錢,每天30%的利息,原來只是借了5000,現在漲得差不多快一萬了,負責借貸的本地的黑幫,他們警告我說,如果明天再還不上,就要收拾我們,這可怎麼辦?
聽他這麼一說,我心裡就明白了八九分,感情國外也有放高利貸的,還以為民主社會崇尚平等自由,看來全是放屁,該黑的地方一點也不含糊。至於為什麼會借高利貸,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是賭輸了吧,看不出你倆平常斯斯文文的,想不到也是爛賭鬼。
不出所料,TOM對我說出了實情。原來,他倆平常閒的沒事的時候,總愛去一個酒吧消遣,那個地方的名字,叫做「紫星俱樂部」。名義上那裡是個酒吧,實際上是個掛名的棋牌室。
酒吧裡的老闆給客人提供場地,專供一些職業賭徒在那裡廝混,至於賭的方式也是多種多樣,以撲克為主,像21點,show hand (梭哈),德州什麼的,還有檯球也可以拿來對賭。
像這樣的地方,老頭以前領我去過,偶爾也合作弄點小錢。相對於正規賭場來說,跟人賭要公平一些,不像機器那樣,莊家想怎麼弄就怎麼弄。不過即便是這樣,也不代表就一定能贏錢,如果你遇上了老頭這樣的對手,那你還是準備著光屁股回家吧。
他倆就是在這裡欠下了賭債,常賭的人都知道,一般人氣很旺的場子裡,都會有一些人專做放貸的營生,通常這些人都有一定的背景(沒背景還真做不來),他們就像寄生蟲一樣,跟場子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就好比大醫院的附近就一定會有藥店,凡是跟利益掛鉤的東西,都能隨著大的趨勢而相應衍生出來,比較符合經濟定律。
據TOM自己講,剛開始的時候,他倆總能在那裡撈到些油水,不料好景不長,自從上個月不知從哪裡來了個賭牌高手,他倆就開始總走霉運。一個月下來,斷斷續續的輸了不少,就在今天下午,TOM輸掉了準備度假用的積蓄,並且又欠下了另一筆賭債,而SUM在這之前也早就債台高築了。
我心想,怪不得你定個機票還要一下午時間,感情你是去翻本了。中午的時候還發夢要去拉斯維加斯大殺四方,現在可好了,一轉眼間,全部洗白。
所以我在這裡奉勸各位玩家,借錢還債是一種極其愚蠢的行為,希望大家能以此引以為戒。
我說既然你倆欠了這麼多,借2000能頂什麼用?該不會又想拿錢翻本麼?SUM回答說,沒辦法,如今到了這種地步,只能全力再拼一次,如果這次還是血本無歸,那就真的是走投無路了。
說實在的,他倆的麻煩我是不想管了,欠錢這種事,幫忙只能惹來一身臊,不過我倒是對他倆說的那個賭牌高手很感興趣,不知道是個怎麼樣的人呢?
自己跟了老頭這麼久,多少也學了些本事,不過向來都是直接或者間接地受他指點,從來沒有哪一件事是完全靠自己的能力做完的,有時候也想試試我的能耐,只是苦於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
今天的事情完全是個巧合,同時也激發起我內心潛藏的慾望,就好像一個訓練已久的拳擊手,總想找個機會打一架,否則就感到少了點什麼似的。
此時此刻,我感到魔鬼的雙手已經緊緊地抓住了我的靈魂,在它的操控之下,跟我的意念完全融合在一起,我就像一條嗅到血腥的鯊魚,隨著身體的本能,慢慢地向賭局的漩渦靠近。
想到這裡,我順手一摸褲袋,除去零錢不算,至少還有1000元。
我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要去見識一下,如果真是賭牌高手,就當我花錢交了學費,以後絕不踏進那家俱樂部,如果不是,那我也正好能試試身手,將來也好跟老頭有個交代。
其實在我下定決心的那一刻,我就已經犯了個致命的錯誤,這也是所有新手都會具有的一種通病。
有句話說得好,做人一定要低調。
很多學手藝剛剛出師的新人,都免不了有愛表現的慾望,其實這種想法是非常危險的,當你在完全不瞭解對手的情況下,貿然的將實力展現給對方,其最後的結果只會讓自己陷入被動,處處受制於人。
當一個人的心智處於不成熟階段,思維方式往往會傾向於情緒化,尤其當受到外界環境的強烈刺激,總是會做出各種魯莽的行為。所以說,人越老越精,都是吃虧吃出來的,失敗的次數多了,自然就成精了。
遺憾的是,在當時,我還沒有完全脫離孩子氣的行為,世界盃的勝利,也給我造成了一種假象,最終,我會為我的不成熟,再次栽了跟頭。
不過當時的我並沒有這種覺悟,也不曾思考太多,在我拿定主意以後,我很大方的跟他倆說:不是要錢麼?可以借給你們,不過我有個條件,帶我一起去看看,行麼?
聽我這麼一說,SUM很是高興,不過TOM就顯得顧慮重重,他很為難的樣子對我說,帶你去不是問題,只是那裡不太適合你,如果…………他話到嘴邊,又嚥了下去。
我明白,TOM為人心腸好,不想拉我下水,但此時我那種迫不及待的心情已經沒空跟他解釋那麼多,就一句話,要麼帶我去,要麼你們自己找錢,自己選。
SUM怕我臨時變卦,急忙沖TOM使眼色,意思是大哥你別節外生枝,現在都自身難保了,還有空關心別人?
最終,在我強烈要求下,他倆達成一致,由我出錢,他們帶路,就這樣,我被他們帶到了「紫星俱樂部」,一個讓我死去活來的地方。
來到了「紫星俱樂部」,一個很普通的小酒吧,昏暗的燈光,老掉牙的爵士樂,裡面有幾個零散的客人,顯得十分冷清。
環顧四周,哪裡有人賭牌?就在這時,吧檯裡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老闆)見到TOM和SUM,直接就走到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用隨身帶著的鑰匙打開了一扇暗門,隨即看到門裡面的燈光,一條向下走的樓梯赫然出現在我的眼前。
我這才明白,原來這裡還有個地下室,看來那個所謂的賭局就在下面吧。這也難怪酒吧老闆會做這種生意,按上面的客流量來算,這麼幹下去,關門是遲早的事情,又或者說,這上面的酒吧,本來就是一種掩護?
我隨著他倆下了樓梯,進到了地下室裡面,果然,下面可就寬敞多了,裝修什麼的也比樓上要精細,只是比起我工作的地方還差得遠。
裡面有5-6張桌子,幾個檯球案,桌子上坐滿了人,還有幾個人在旁邊看。大部分人都在認真打牌,偶爾會罵個街什麼的,看來是牌不好,旁觀的基本上都不做聲。
屋子左手邊位置也有個吧檯,後面的酒架擺著各種廉價酒,吧檯裡站著個人,不知是不是管事兒的,灰白的頭髮,酒糟鼻,大肚腩撐得皮帶都有了裂紋,一副典型的英國小市民形象。我也是後來才知道,他就是這個場子的老闆,而上面那個,是他的親戚,他們的名字我就不提了,反正也是個打醬油的角色,暫且就用爛鼻子稱呼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