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美麗新世界
我止住了哭聲，用手捂了一會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用袖子擦乾臉上的淚痕，這才意識到剛才有些失態。老頭搖搖頭說：孩子，不值得你這樣。我說，沒辦法，我實在是忍不住了。我站起身，跟老頭一起去出納口取錢，被告知，投注站現金不夠，要打電話請總經理過來，讓我們稍等。我心想：老頭呀老頭，你到底贏了多少錢？
我跟老頭繼續找地方坐下，等經理過來送錢。人群隨著比賽的結束而慢慢散去，地下一片狼藉，大部分都是廢棄的單子，不用問，肯定是輸錢了。此時，我的身體好像有一股暖流，慢慢的湧上頭頂，勝利的喜悅參雜著各種滋味。每當回憶起這段時光，我總會想起一首歌的歌詞：爬著四處尋找便利的借口，然而，生存逼迫選擇自己的道路，看開些，峰迴路轉，否極泰來，堅定信念，信任自我，迷茫時，相信自己，克服一切絆腳石，緩和與逍遙有時必也不可少，那是在逆境中你對我的忠告，希望能在破解重重奸計後大聲歡笑，認清何時清醒何時糊塗，有時或許因為尋找不到而氣餒，但你一定能做到，伸出手來吧………………（參見《賭博默示錄》片頭曲）
在等待的過程中，老頭問我，你打算拿這筆錢做什麼？我說，沒想好，你覺得呢？老頭說，我只會賭，做生意麼，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現在外面的世界已經變了，我那套行不通，你自己的事情還是自己拿主意吧，你日子還很長，現在你不懂的東西將來慢慢就會懂了。
正說著，經理來了，我跟老頭馬上走過去，在經理確認了我們的押注單準確無誤以後，我終於拿到了一筆我自出生以來從沒見過的巨款，而且，還是一張支票。這也是我從生下來第一次拿到支票這個東西，以前光在電視上見過，現實中還是頭一次。經理解釋說，因為數額比較大，銀行已經下班，所以只能這樣。我問，這個東西怎麼用？拿到銀行就能取出錢來嗎？
這時，老頭也拿到了支票，對我說，這個你就別操心了，明天銀行開門，我跟你一起去，教你怎麼用，我這才放下心來。（現在回想起來，我那時候就跟個鄉下人一樣，什麼都不會）老頭說：走吧，今天好好慶祝一下。我問：去哪？老頭說：今天帶你去個高級一點的俱樂部。我說：別了，你不是病剛剛好麼，不休息怎麼行，我聽說肝硬化什麼的不能喝酒，你再出事可怎麼辦？
老頭看了我一眼，說，沒關係的，今天特殊，下不為例，正好，我有事要告訴你。我一聽，感覺他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跟我說，於是我說：好吧，你帶路。我們就一起出了投注站。
一路上，我拿著支票翻來覆去的看，心裡感慨萬千。有人說，錢是好東西，這話真不假，它既可以讓人放聲大笑，也可以讓人悲痛欲絕。老頭曾經說過，錢只是一種交易的工具，是拿印刷機印出來的，就好像魚餌一樣，有了魚餌，魚就會上鉤，國家用印刷機印了一堆紙，然後讓底下的老百姓老老實實的幹活，其實這個社會真正的財富並不是存在於鈔票，而是存在於每一個人所創造出來的社會價值，糧食，石油，產品，甚至是科技，國力等等這些實實在在的東西，如果你光守著一大堆鈔票卻沒人賣給你東西，又有什麼用呢？
就是這裡了，老頭說。我回過神來看到前方有一棟建築物，很老了，看起來很破舊，我問：這就是你說的高級地方？老頭笑了笑，先進去吧。我隨老頭進了門。只見裡面有一條很長的過道，燈光很暗，而且過道很狹長，最多只能並排走兩個人，裡面顯得很陰森。不過過道裡很乾淨，沒有垃圾，也沒有塵土，看來是天天打掃的緣故，我暗暗的想，這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過道的盡頭，有一扇大鐵門，看起來很結實，門上正好有一個小口。這時老頭走到門前，按下了旁邊的門鈴，不一會兒，門上的小口開了，露出一雙眼睛來，口很小，看不到裡面的人長什麼樣子。老頭沖裡面的人說了些什麼，我沒聽懂，好像是個人名，說完後，門開了。老頭說，跟我進來。我問，這裡面什麼地方？老頭說：你進來就知道了。
進去以後，裡面是一間小屋，裡面坐著3-4個人，給我們開門的人是個瘦高個，另外幾個正在打牌，手裡都拿著撲克。屋子的另一邊還有一扇門。這時，看到我們進來，坐在裡面的幾個玩撲克的人起來了，其中有一個面相很兇惡的人問我：第一次來麼？我不知該如何回答，看了看老頭，老頭說，是我帶來的，我要找BRAIN 。（布萊恩，是個人名）
那個面相很兇惡的人看了看我，點點頭，用隨身帶著的對講機說了點什麼，不一會，對講機裡面不知道是誰，回答了一句OK。於是那個兇惡的人說，你們可以進去了。說完，他走到小屋裡另一扇門前，在門的旁邊，有一排密碼鎖，輸入密碼後，裡面的門，啪的一聲，打開了，老頭說：走吧，進去。我隨著老頭，進到了最裡面。
進去以後，我才發現，我的天，裡面還真是不一般的大，而且裝修十分奢華，跟建築物的外面完全不成正比，明亮的燈光，整潔的木質地板，豪華的桌子，沙發，吧檯，等等，原來，這裡是一個賭場。我不由得感到奇怪，英國是一個賭博合法的國家，開賭場都是領牌照的，為什麼像這樣一個地方，要安排的這麼隱蔽呢？看來這不是個一般的地方。
正在我看的眼花繚亂的時候，老頭說，你先在這裡等著，我上去找個人，一會下來找你。我說，好的。完了老頭又說，在這裡你看看就好了，可千萬別玩，我說你放心吧，我自制力又不是那麼差，你趕緊去吧。老頭說完，順著這間大屋子西南角的一個樓梯上去了，剩下我自己開始閒逛。
我大概沿著這間大屋子逛了一圈，裡面人不是很多，也就10來個，賭台也就那麼些，BLACKJACK （21點），輪盤，老虎機，FULLHOUSE（類似於國內的扎金花），等等，形式上跟一般賭場沒什麼特別，只不過給人的感覺不一般。我看到前方有個賣酒的櫃檯，心想，先喝一杯再說。於是便走到櫃檯，先要了3杯Tequila（國內管這個叫什麼來著？），一飲而盡，在檸檬和鹽的刺激下，我的胸口像火燒的一樣。我問吧檯的侍應，這裡可以抽煙麼？侍應說，可以，我想，這地方不錯，抽煙都沒人管，一般的賭場抽煙都要跑到外面去。（英國政府2004年的時候頒布一條法令，公共場所不能吸煙）
我一摸口袋，糟了，煙抽完了，我問吧檯侍應：這裡賣煙麼？侍應告知，這裡不賣煙，不過有雪茄。我心想雪茄沒抽過，今天正好試試，應該跟煙差不多吧？我說那就來支雪茄吧。侍應問我要什麼牌子的，我心想我又不能說我不懂，只好跟他說，來最好的那份吧。侍應點點頭，從櫃檯的一個盒子裡拿出一根，有手指那麼粗，外面包了一層塑料紙。我尋思，看這貨的品質，消費可不低，雖然我不太懂，不過好賴我還是能看得出來的，反正我今天贏大錢，就當奢侈一回，享受一下上層人的生活品質吧。
我撕開塑料紙，點燃了雪茄，習慣性的深吸了一口，馬上就被一種濃烈的口感嗆得我直咳嗽，連眼淚都出來了。看來這雪茄確實厲害，我也算一個老煙民了，按理說一般的煙草根本就嗆不到我，這回算是糗大了，讓人一眼就看出我是個外行。（我也是後來才知道，雪茄要慢慢吸）旁邊侍應望著我的囧樣，一臉似笑非笑，我心想，還是別在這丟人現眼了吧。於是跟侍應說，結賬，侍應卻說：先生，我們這裡的酒水食物都是免費提供的。
我一聽，還有這好事？這一趟消費下來，如果在外面的話至少要過百，你們居然免費提供？不過我馬上反應過來，他們既然開門做生意，就肯定不會賠本，根據我個人的經驗，免費提供的東西越好，賭的就越大，從剛才一進來開始，我就覺得這裡不是平常人能進來的地方。老頭帶我來這裡是要幹什麼呢？我想不通。算了，還是等老頭下來再問問他吧。看著侍應我就來氣，你不是說免費麼？再給我來杯紅酒吧，要最貴的。
侍應給我倒了杯紅酒，我接過來就離開了吧檯，順手一摸杯子，我靠，是水晶做的，這可讓我吃驚不小，一般的來說，普通酒吧用的都是玻璃杯子，水晶酒具屬於收藏品，只有有錢人家在接待貴客的時候才拿出來使用，這到底是個什麼地方呀？敢拿收藏品出來做生意，難道老闆就不怕客人拿了東西跑掉麼？光這個杯子也值不少錢呢。
想到這裡，我不由的重新打量起這個地方來，這個賭場絕不是一般的豪華奢侈能夠形容的，而是品味，一種層次，有點貴族的味道，跟一般暴發戶的那種層次完全是兩個概念，同是有錢人，差別還是不一樣的。我仔細的觀察這裡的裝飾和器具，水晶煙灰缸，水晶吊燈，沙發看起來有點舊，不過卻是古董，賭桌的檯子是純實木的，連油漆都沒有刷，這裡的老闆一定是個有錢人，而且還是個有品位的貴族。不過門口的那幾個人是幹什麼的呢？有對講機，應該是保安，不過那個面相兇惡的人看起來卻像是個道上混的，莫非是看場子的？看來這個老闆不但有錢，還有一定的背景。
也許你會問，看場子的跟保安有區別嗎？當然有，至少在國外是這樣的。按照中國人的思維方式，一般娛樂場所，保安跟看場子的，也就是打手，沒什麼區別。但在這裡，尤其像這種高級的場所，保安都是有一定資歷的，而且需要類似於資格證書一樣的東西，還要考試才能獲得，不是隨便阿貓阿狗就能當的。一般像這樣的人，不是搏擊高手，就是特殊部隊退役的士兵，身手是相當厲害的。我就親眼見過一次，一個保安赤手空拳在不到5秒鐘的時間裡撂倒了3個拿棒球棍的小混混，跟國內那些看場子的所謂的大哥不可同日而語。當然，他們的薪水也是十分的豐厚，跟白領差不多。
我拿著酒杯，開始在各個賭桌瞎混，心想，既然來了，試試手氣也不錯，我現在腰包也鼓了，頭一次來這種高級地方，不玩也對不起賭徒這兩個字。於是我看好了一手牌，準備下注，我對荷官說：換籌碼。這時荷官問我，你有會員卡麼？我問：沒有會員卡不能玩麼？他說，是的，如果你想玩，可以到前面櫃檯辦理會員卡。我心想，哪有你這樣的，有生意你還不做，嫌錢扎手麼？
荷官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對我說：對不起，先生，我們的規定就是這樣的，這裡一般不直接進行現金交易，辦會員卡最低預存30萬，每局下注最低1000，最高20000，只接受銀行轉賬和支票。我一聽，我的媽呀，怪不得老頭一開始告誡我不要玩，原來這裡消費這麼高，就在這之前，我還以為自己是個有錢人，跟別人一比，我就是一坨屎。萬一哪手牌玩不好，幾秒鐘就能讓我傾家蕩產。看來我們老祖宗的話是沒錯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無論何時都要低調，有時候你覺得自己挺了不起，其實只是坐井觀天，出了門才發現，比你強的遍地都是。
我尷尬的笑了笑，實在是丟不起這人。看來能在這裡玩的，都是非富即貴，我一個剛剛脫貧的流浪漢，都不好意思跟人坐一起。趁荷官還在發牌，我趕緊轉身走了，用手一摸，滿腦子都是汗。這時候我才完全明白為什麼剛才吧檯裡的酒水是免費提供的，最低一手1000鎊（按照當時的匯率計算，大概是14000元RMB），相比起這些酒水來，你就是喝到死，也喝不出一手牌來。
環顧四周，每個在這裡賭錢的玩家不是西裝革履，就是穿金戴銀，再不濟也有塊Rolex（勞力士），相比之下的我，一身運動服，還是在教會淘來的（國外有些教會節假日的時候出售一些教徒捐贈的2手衣服，價格相對比較低廉）。球鞋，襪子上還有個洞（幸好看不到），這幾天忙著看比賽和妹子的事情，鬍子也沒刮，澡也沒洗，頭髮上都是油，一臉的窮酸相，怎麼看怎麼像窮鬼一個，怪不得侍應一眼就看出我是外行。我心中憤憤不平，你妹的，有啥了不起，不就有倆臭錢麼？你再牛B，你也是個伺候人的，趕明兒我取出錢來，好好打扮一下，就你能買得起新衣服我買不起？同樣的衣服我穿身上絕對比你好看。
可能是我流浪的久了，遭過很多人白眼，我的自尊心也特別強，有的時候對外界的刺激非常敏感，一件很小的事情在我內心也能逐漸擴大化，我的這種性格也導致了一些日後的麻煩，這裡先不提吧。
就在我渾身不自在的時候，老頭下來了，見我滿臉通紅，詫異的問：我才上去沒多久，就喝這麼些了？我隨便應付了一句：啊，高興唄~~其實他哪裡知道，我是受了打擊憋的氣。老頭說，走吧，跟我上來，我帶你見個人。我問：誰呀？他說，上來我給你介紹，一會記得問你什麼你就說什麼，別亂說話，知道沒？我說知道，就一起跟著他上了樓。
上到2樓，發現都是一些小單間，有點類似於賓館的結構。我問老頭，這些單間是幹什麼用的？老頭說，這裡是VIP房間，每個房間只有一個檯子，專門為一些大玩家準備的地方，你剛才看到的樓下專門接待一些散客。我聽完當時下巴差點掉到地下，一手2萬鎊還叫散客，那來這一層的都是些什麼人啊？一回想起剛才在樓下的種種，更加讓我無地自容，心想，這回丟人丟大發了，一會下去怎麼辦？繞道走行不行？
緊接著上了3樓，格局還是跟2樓一樣，我問老頭，這層也是VIP麼？老頭說，是的，不過比2樓更高級一些，想當年我就是在這一層混的。我聽完後，心想，這都是什麼社會呀，還有沒有王法了，真是人比人氣死人。我剛剛對我的人生有了點成就感，你們就這麼打擊我，看我過好了你們難受是不是？我心裡感覺堵得慌，跟老頭說：你當年就是從這裡開始墮落的？
老頭歎了口氣，一邊走一邊說，人就是這樣，貪心，沒有的就想要，有了就想要更好的，當你攫取的越來越多的時候，你的胃口就越來越大，你就越難以滿足，這時候，你就離危險越來越近了。也許你現在是有了點小錢了，你感到很滿足，可是當你適應了這種生活以後，你就會覺得乏味，無聊，就會想爭取到更多的東西，每一個賭徒都是這樣，走到最後，深陷泥潭，不能自拔，你，我都不例外，所以，不要以為你現在獲得了一次小小的勝利，就認為這輩子安枕無憂了，你要走的路還長著呢，況且，就你這點小錢對有的人來說，你根本什麼都不是。
聽老頭說完，我今天贏錢的喜悅被完全沖淡了，是呀，我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不就是連贏了4場球麼？以為這樣就可以縱橫天下，所向披靡？無非是自己騙自己，說穿了，我還是一個低級賭徒，看來老頭說得對，有機會還是要早早撤出來，否則準沒好下場，不過老頭今天領我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呢？這裡不應該是我來的地方呀？剛想問，這時，我們正好上了4樓。
剛上4樓的台階，就感覺好吵，貌似有人把音樂開的很大聲。我正琢磨怎麼回事的時候，突然一對豐滿又白皙的大屁股裸露在我眼前，而且，還是一對女人的屁股。我心中大駭：這又是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