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言趕到的時候柳秋韻已經沒了氣息。他驚慌地要去摸君伊寧的脈,君伊寧搖了搖頭,道:「我沒有喝。」
慕言鬆了一口氣,看著伏在案上的柳秋韻蹙起了眉,沉聲吩咐,「將她好好葬了吧。」
他對柳秋韻早就沒有感情了,從他救她回來開始,他便知道自己心裡真正喜歡的是君伊寧。只是她畢竟是他年少時熱烈的夢,所以他照顧她、關心她。
可是,她太讓他失望了。這也讓他知道,他以前喜歡的僅僅是她的一個表象而已。
如今她還執迷不悟,以至於搭上了自己的命。
他為她感到難過。
回去的路上君伊寧都走在前面,她忍著噬心般的疼痛,盡量讓自己的步伐看上去平穩。
她告訴自己不要想慕言,不要想他。可是就算眼睛看不見,腦海中還是有他。
回了住處,她一個人進了屋子,不見塵兒也不見逸安,任憑慕言怎麼敲門她都不開。
「阿寧,你哪裡不舒服嗎?」慕言擔心她是不是受了什麼傷,這一路她都看上去有些奇怪。
君伊寧隱忍著,裝作鎮定地開口,「我沒事,只是有些累了。」
慕言不再敲門,卻靜靜坐在了門外的台階上。
大滴大滴的汗從君伊寧的額上滴落,她咬著唇,漸漸昏睡過去。
一直到了天朦朦黑的時候君伊寧才醒來,她推開門,心口便又是一陣劇痛。
慕言坐在那裡,他聽見開門的聲音,回過頭,溫柔地看著她。
君伊寧暗暗凝眉,淡淡地道:「吃過晚飯了嗎?」
慕言起身,「還沒有,等你一起去吃。」
君伊寧扯出一個笑,「那走吧。」
晚飯君伊寧吃的很少,她強忍著劇痛攥緊手中的竹筷,吃了幾口便匆匆離了席。
這幾日君伊寧都把自己關在房裡,她查了很多書籍,只要是與情蠱有關的,都只是簡單的幾個字,此生無解。
真的此生無解,至死方休嗎?
捂著疼痛的心口,君伊寧大口吸了一口氣。
她不是應該感謝柳秋韻,是她讓她知道原來她是這樣的愛著慕言。那感情已經轉為她心口的痛,每加深一分,這痛便劇烈一分。
君伊寧想起了塵兒,想起了逸安。
她很愛他們。
可是卻還是要離開他們。
也許這便是柳秋韻要的,柳秋韻知道她是不會告訴慕言的,她是不會讓慕言有事的。而她又承受不了這樣的痛,所以她只能選擇離開。
那麼,就離開吧。
她想,孩子們跟著慕言,總好過跟著她四處流浪不定要來的好。而且說不定哪一天她便走了,那麼他們要怎麼辦?
所以君伊寧決定,她自己一個人走。
暗暗笑了笑,君伊寧想,她要第二次不辭而別了。
……
第二天,任憑塵兒怎麼敲門都沒有人應,塵兒心中疑惑,輕輕一推那門便開了。
「娘親,你起來了嗎?」塵兒向裡面探了探頭,可是卻沒有回應。
他走了進去,見裡面沒有人,而且床榻被褥也很是整潔。在屋子裡找了一圈,卻看見桌子上放著一封書信,寫給他的信。
那是娘親的筆跡。
塵兒將信打開看了幾眼,卻是臉色一變急急跑了出去。
慕言看著那仍舊簡短的話語苦澀地笑了,她寧願自己走也不願面對他。
既然不想他們找她,那麼他便不找。
可是從此以後,他的心將再也不是完整的了。也許自從她第一次離開他,他的心便已經不完整了。
……
衛國的冬天總是很暖和的,它幾乎很少下雪,就算是下了也是那種薄薄的雪,落在地上便化了。
但是這一場雪卻是出奇的大,在地上積了厚厚的一層。
塵兒帶著安逸在外面打雪仗,塵兒一直讓著他,小傢伙因為穿著厚厚的棉衣動作緩慢,所以還是躲不過,幾次都被打中,接著扁者嘴往慕言的懷裡鑽。
慕言笑得寵溺,拍下他衣服上的雪,逗他道:「逸安怎麼這麼笨啊。」他刮著他的小鼻子,只覺得逸安長得似乎像君伊寧多一點了。
阿寧,你在外面已經有大半年了,過得可好還?
「父皇,我們明天能不能出宮走走?」這時塵兒也跑了過來,眨著大眼睛問他。
慕言想了想,笑著道:「好,明天父皇就帶塵兒與逸安出宮去玩。」
逸安一聽能出去玩了也很是高興,連在慕言的臉上親了好幾口。
第二天雪已經聽了,天氣很暖和,帶著幾分雪後的通透。
慕言抱著逸安,領著塵兒,走在熱鬧的大街上。
塵兒對這裡並不算陌生,倒是逸安瞪圓了眼睛看著那些冒著香氣的食物,求著哥哥給他買好吃的。
慕言也由著他,笑著擦去他小臉上的污漬。
「爹爹,我們去海邊看看吧。」塵兒想起了大海。
慕言看了看海的方向,點了點頭。
海邊的風帶著幾分涼意,海水並沒有結冰,而且還沖化了沙灘上的積雪,露出金黃色的細沙。
這裡並不是碼頭,所以並沒有船靠岸,他們只看見一艘艘的漁船或是商船從他們的面前駛過。
「我真希望娘親就在其中一條船上。」塵兒喃喃地道,聲音中帶著幾分失落。
慕言的眸子黯了黯,轉過身,道:「我們回去吧,不要著涼。」
塵兒垂下頭,剛要轉身,卻看見一艘船向他們這邊駛來,船頭站立著一個紅衣女子,一頭銀色隨著風舞著,那樣的絕美驚艷。
「娘親!」塵兒揉了揉眼睛,確定不是幻覺他才大叫一聲。
慕言已經走出去兩步,懷中的安逸伏在他的肩上,也奶聲奶氣地叫道:「娘親回來了。」
慕言笑了笑,一個轉身,卻再也無法移開目光。
她就那樣卓然地立在船頭,明眸淺笑。
紅衣白髮,驚塵絕艷。
她就這樣看著他,他也看著她,只覺得過去所有的一切都已經隨風而逝。
「言,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