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江振宇的辦公室,關切的目光與磁性的話語,以及細緻包紮傷口,在姬小丹心裡揮之不去。彷彿遺失的美好重新臨現時的驚喜萬狀,又好像本不屬於她。
回到一層後廚辦公室的姬小丹閉上眼睛,像關上一扇門,讓繁花只在門外鬧她的春天,而她只適合疲憊地倚著一張棺槨上,等著一張通向死亡的證明。
淚水從頰上靜靜地滑下去。
對她而言,江振宇似乎是她在趕往地獄的路上上天為她設下的一個遺憾。上天的捉弄與用心真的無法捉摸,不是嗎?
「哈哈哈,」一串不諧調的笑聲突然驚擾姬小丹的沉淪不休,管老三滿臉堆著笑意帶著十二分恭敬,卻難抑虛偽。
「姬小姐,恭喜你啦。我們江總裁好像看上你了。你真是好福氣。今後,還請姬小姐多多關照。以前我有所得罪之處,還望你大人不記小人過。」
姬小丹將臉轉向一邊,悄然將淚水拭去。
「看看,激動的都哭了吧?也對,」管老三玩味地撇撇嘴,微思一下,「我要是一個女人,我也會這樣的。你可能還不知道,我們的江總裁至今未娶,迄今為止還是單身一個。響噹噹的高富帥,追他的女人不是一個連,而是一個營,一個團那麼多。不為別的,就衝著他在福——福什麼來的,死——,」管老三想不出「福布斯」富豪榜,在這個字眼上憋了半天,「反正,我們江總裁是世界富豪。緣份啦,江總裁一眼相中了你,你就等著享福吧。你那個老公,就是早晨來的那位嗎?那人長得也太不咋地了,回家跟他離了吧。」
「不關你的事,你少說,要領什麼快說。」姬小丹本來想怒,可跟管老三這種勢利小人犯不著。
管老三客客氣氣地將領料單恭恭敬敬雙手奉到姬小丹的面前,「我這不也是好心嘛,你不要誤會。其實我這人不壞。就是愛貪點兒小利。我錯了,姬小姐不要記我的仇哦,我以後還要靠著姬小丹在這兒混呢。」
下班後,姬小丹從幼托班阿姨那裡接回清源,故意在路上慢走逗留。
清源在姬小丹的懷中熟睡。微紅淡弱的夕光灑滿淒涼女子清瘦的雙肩。未能消融她一身薄薄的寂寥。轉入秦府巷,幾株錯落散亂的法桐樹張開巨傘似的樹冠,給將幽深的小街帶來安寧。
姬小丹長長地吹了一口氣,這條街豈不如一個埋葬她生命的墳墓嗎?路過的每一個人都像是從古墓裡走出來的,偶然間,以相似生疏的表情靜默走過。誰都知道這個女人是田大勇的老婆,誰也不愛答理她。
推開65號虛掩的門,突然感覺到危險的氣息撲面而來。姬小丹立在門前,不敢跨進去。
屋子裡,她看到田大勇正斜靠在床上,由於大塊的綠蔭遮住窗口,屋子裡光線更顯得昏暗。並未亮著燈,只有田大勇口邊時明時暗的煙光,映出田大勇醜陋凶險的面部,嗆人的煙霧繚繞滿屋。
見姬小丹沒精打采地站在門口,她並打算進來,好像隨時準備逃離。
田大勇懶懶地直著身子,傲慢地將手一伸,「拿來,2萬塊,支票還是現金,我不介意。」
姬小丹被氣得想哭,他這跟訛詐有什麼區分?「一堆臭魚爛蝦,2萬塊?你的無恥之心真讓人刮目相看。」
「你現在可以呀,好久不揍你,你就膽敢跟我回嘴動舌了,」田大勇生氣地騰地站起來,怒火中燒,兩步就衝到姬小丹的面前,一把揪住欲後退的姬小丹的頭髮,硬是把姬小丹拉進屋子。頓時凶相畢露,齜起牙,腮上的肌肉起了稜角,他大聲罵道,「他媽的,不給錢,老子會答應嗎?老子會放過你嗎?」
「你可以去酒店的垃圾堆裡將你的貨拉回來,估計連貓狗都不會吃的。」姬小丹面對猙獰的面孔並無懼色,手中牢牢地抱著清源。
啪——,田大勇揮手,五指重重地落在小丹的臉上,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到姬小丹的臉上,指印深深,頓時起了紅印。田大勇銅鈴般怒睜的眼目冒著熊熊大火,要將眼前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給燒燬,「老子管不了那麼多,老子送了2萬塊水產給你,老子只管問你要錢。沒有錢,老子送你上西天。」
無賴的本性永遠別期望著他有變成天使的那一天,姬小丹橫眉冷笑一聲,對於田大勇的囂張,她不以為然,不屑一顧,「請便,我等這天等得很辛苦。來吧,掐死我,還是用刀子捅死我,別讓我小看你。」
田大勇收緊目光,像要刺穿姬小丹的面目。他停頓片時,用地獄傳出的陰森怪異的聲音說,「死,太便宜你了。不把2萬塊錢給老子,老子讓你生不如死。」田大勇揪著姬小丹頭髮的手更加用力,使勁往下扯,姬小丹吃痛地皺著眉,慘白著一張臉,寧死不屈的樣子,一聲不吭。
「你是成心跟老子幹嗎?是老子太過仁慈了。」田大勇冷不防將小丹懷中的清源奪了過去,他知道姬小丹的軟肋在哪裡,上次逼出姬小丹存折密碼就是用了這個法子。由不得要如法炮製。田大勇一隻大手將清源高高地舉過頭頂,另一隻揪著姬小丹的長髮不放,讓一個母親仰視著她的女兒的危險,這種殘忍可想而知。他並威脅地說:「你信不信我把這個野種給摔死?反正也不是我的孩子。」
姬小丹一襟憂傷,滿臉苦雨,她淒聲求道,「還給我,我的孩子。」
田大勇沉聲冷笑幾聲,「只要你將2萬塊給我,我就放了這個小雜種。」
「你想怎樣?」姬小丹提心掉膽地望著田大勇手中的清源,雙手作出接住孩子的準備。
「乖乖給我2萬塊錢,否則,我不確定我會做出什麼來傻事來。」田大勇將舉著的手故意一搖晃,姬小丹的心跟著往下一沉。
「給,我給。放了我的孩子。」姬小丹被逼迫無奈,容色淒楚。
「嘖——,」田大勇長長地一聲咂巴嘴,好像對對方理解他的這番良苦用心而滿意,他鬆一口氣,「你早這麼說不就得了,何必讓我們夫妻鬧到打打殺殺的田地。其實這事對你來說是小事一樁。你是紫峰酒店後廚的總管,大筆一揮,財源滾滾。我做這些,也是為了我們這個家。將來養一個孩子得花多少錢呀?你現在有這個機會,劃點油水,對你不難。我雖然不是孩子的親身父親,但是我覺得我有這個義務為這個家搞點錢,日子還長著呢,儲備一些總是沒壞處的……」田大勇絮絮不休地說,舉著清源的手慢慢地低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