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春節僅有兩周時間,學校早已放假。反正姬小丹在這間屋子裡過得天昏地暗的。有風雪提醒流年的冷暖,煩朝暮記掛年歲的大小。也無所謂是什麼光年。只記得岳高飛很久很久沒有消息,感情一下子就在這個冬天裡被冷卻下來。紅酒瓶還在,玫瑰已經乾枯,對他的記掛一天天變得淡落。
一場大雪光顧。好像幾百年的等待,與小丹的生命在這裡悠然相會。給姬小丹的生活帶來一點新鮮的感受。她裹著一件大棉被跑上天台,用一雙欲溫的眼睛望向冰潔無塵、如絮如棉的雪花,看它們是如何穿庭弄樹、推窗問閣。看它們或隨流風迴旋,或輕輕曼舞而下。雪的輕影與一個素衣暗香的女子,都是清麗的水骨,大體相似,惺惺相惜。
迎著紛飛的雪,小丹莫名地流淚。誰會管我這一絲游息縷魂呢?
姬小丹久久地坐在天台上,一張臉在寒風中凍成紅蘋果。她坐在門板上看雪,她覺得這天空飛來的雪花俱來問候她的生命,而與其他人都無關係。不能辜負雪穿越迢遙來會她。雪暗示著生命離短,卻在最美的時候,自由的舒放。有點倔強地認為她與岳高飛之間的關係就像雪花,在空中相遇,抱成一枚,然後墜地即亡,只貪圖空中的一霎驚喜與消亡後生命化作水,融在一起。岳高飛不來看她,也沒有關係。她總是善解人意地為別人著想,實實地沒有為自己的將來做過打算。傻傻而美好的女子即是她了。
不知哪家庭院傳來幽幽的梅香,閉著眼睛,體會疏影浮動、暗香浮動的詩中意境。
關於回家過春節的問題,小丹提前打過電話回去。她給媽媽申慧如說學校有一個電視台實踐活動,看情形活動結束之後就抵近春節。到那時,火車票一票難求。所以經過慎重的思考,她決定不回去過春節了。
申慧如一聽急了,生氣著說,「火車票買不到,飛機票總不成問題。」
一邊站著的姬志強斬釘截鐵,「家裡的錢堆積如山,就差當柴火去燒了。不缺你姬小丹回家過年的路費錢。別說一張飛機票,就是包架飛機也不成問題。如果飛機不安全,集團派車來接。」
姬小丹的借口一一堵死。她定意不肯回去,媽媽長媽媽短地說,說女兒大了,還她一線自由吧。其實也是鍾彤一家的盛情相邀,等等說了一大串的話。
申慧如就是不肯鬆口同意,「那也不行,暑假時確實是集團事忙,所以也沒有好好陪。一年中也只有春節時間舉國歡慶,才可以從繁忙的事務中脫身,好好陪陪女兒的心願怎麼可以泡湯呢?24年,每年春節都是在爸媽身邊過的,今年也不能例外。別以為媽不知道,你想去跟男朋友一起飛了,是不是?」
姬志強火大地帶著脾氣大聲說,「你告訴那小子,要麼跟姬小丹回來過年,要麼給我滾蛋。還沒怎麼著呢,就跟我搶起女兒了。」
這倒提醒小丹,對呀,有這麼一個強大的理由,何不好好利用一下,真是笨到家了。於是就愛情的意義與重要性又與媽媽來一番遊說,「我畢竟奉獻給你們24年的春節,人家到目前為止只想從你們那裡賒一年的春節,這麼薄薄的要求不算過分,別那麼吝嗇嘛……云云。」
姬小丹連哀帶求的,申慧如有些心軟下來。姬志強見申慧如有動搖的傾向,一把奪過電話,命令說,「我以一家之主的威嚴對你姬小丹說,沒的商量。未嫁之前,你還是屬於爸媽的私有財產。那小子如果想繼承這筆財產,那還要看他有沒有這個資格,是否能過我這一關。沒這個資格,老子一樣不會同意轉讓。春節必須在家過。沒有商量。」
申慧如白一眼姬志強,「你的比喻是否恰當?」
姬志強眼睛一瞪,專橫地說:「我要是再不立場堅定一點,我們倆都得被姬小丹給算計了。」
申慧如雙眉一收,語氣很淡,「有這麼說女兒的嗎?」
這通電話無果而終。不過姬小丹想,將在外軍命有所不授,爸媽也鞭長莫及。到時候只能接受事實。
過去一周,風平浪靜。姬小丹的手機號已經被爸媽得知了。也沒有一點消息,那豈不是好消息。小丹心裡暗暗將這件事放下。打算著這個年她一個人該怎麼過。畢竟是過年,她與肚子裡的孩子不想過得冷冷清清的。
鍾彤來後,聽姬小丹這麼說,就拍著胸口說,你別管了,我準保讓你吃好穿暖,成一個大胖閨女。
這樣,每次鍾彤來都會捎來一些過節用的食品,糖果,花生,瓜子,大糕,水果等。這些都是江南春節時家庭必備,一一堆進了廚房的鐵皮碗櫃中。
鍾彤笑說,「你這裡只有這個鐵皮櫃子安全,這裡的老鼠橫行霸道,如果沒有這個鐵皮櫃子,這些吃食就成為老鼠的口中餐呢。」
姬小丹抱著鍾彤,只會說謝謝了。
鍾彤不以為然地說,「謝什麼呀。將來讓你肚子裡的孩子來還債就是了。」
姬小丹嚴肅狀,「原來是這個圖謀,放長線釣大魚,太可怕了。」
兩人相擁而笑。鍾彤會輕輕地摸著小丹的肚子,「都快六個月了,小生命已經成形了,就等爬出媽媽的肚子呢。即使沒有爸爸的愛,兩個媽媽的愛也足夠強大了吧。」
春節前第三天,姬小丹躺著。肚子一天天變大起來,好像人也覺得乏了,好睡更嚴重了。如果說以前還會想岳高飛,盼岳高飛會突然到來。雖然岳高飛後來一直沒有再來,一個電話也未打過。但是小丹還是將這個男人當成是自己的希望。否則,她就真的內外皆暗。只是存著這個念頭罷了。
接到鍾彤電話,鍾彤有些變聲說話,把小丹嚇得一驚。
「小丹,別怪我,我沒有想到厄運會在春節前來到。」
「搞什麼嘛?」姬小丹不解此話何意,慣會搞怪的鍾彤又要耍什麼活寶?
「你把門打開,就知道了。真的,這不是我的錯。」鍾彤急急地把電話掛斷。
姬小丹一頭霧水,將一件大棉襖披在身上。走下床,打開門。一瞬,她一陣驚怔,一身的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