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中擺著一張古舊的八仙桌,桌面上的漆有些斑駁落舊。桌子被擦得一塵不染。黑漆放出深厚的光色。桌子四周擺著四條長條凳。
桌子左右兩面相對而坐的是姬小丹與金中良。上邊坐著老木與老木的老伴,雖然老木再三邀請金中良與他一同坐在正位之上,以體現待客之道。是金中良死活婉拒,坐到了側面。這個位置與姬小丹相對,只要抬抬眼,不用轉睛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將洛神的姿顏盡收眼底。姬小丹翩若驚鴻、婉若游襲的神態,是一個憂傷的洛神。
金中良大覺詫異,怎麼如今想像力變得豐富多彩了。
「姬小丹,你的氣色好看多了。」看她看得認真,被抬眼的姬小丹無意間發覺。金中良拍拍後腦袋,裝出一副純屬無心的樣子。他豈知還有一雙機敏的眼睛骨碌著掃視。
申小曼眼裡閃過古怪的詭異。
姬小丹用悵然讓人心痛的聲音輕輕地回,「還好吧。」
躺了一下午,臉色還是一片蒼白。金中良,他荒誕地想,如果可以移植溫度,他想將自己體內的大部份溫度無償地贈送給小丹,以恢復她臉上的血色。
她決心好好活下去。6年前她就曾在死與活的問題做過選擇。她選擇了偷生,她是為了剛降生的清源。今天,她再次選擇活著,因為江振宇讓她活著。不過,沒有江振宇,活著僅是活著,是不會有生趣可言了。
與清源同坐在桌子下邊的申小曼,吸著筷頭,機靈亂動的眼睛。姬小丹的美,連女人都會投以欣賞的目光。金中良的一些不正常表現倒屬正常。他如果無動於衷,那他的性別上值得懷疑。姬小丹對於江振宇的情感無人能奪,即使江振宇死了也一樣,沒有人能替代那個位置。哪怕是他的影子。
所以,申小曼想,小丹姐不會成為我的對手。遲早一天,金中良會帶著遍體鱗傷投入我的懷中療傷,那是他大徹大悟大得的一天。遊戲高手的最高境界就是在複雜的局中保持頭腦清醒,申小曼自信自己看到結局,那是她與金中良之間的結局。
申小曼不禁染上奇怪的笑意,像個做著美夢的賊。
飯菜齊備,可是一桌子人好像都沒有要開飯的意思,各懷心思地坐著。
金中良這時八卦地想,像小丹這樣的美女,看上千萬年都不會產生審美疲勞,而如果有人膽敢站出來妄言說已經有些目光疲憊,有兩種可能,一是眼睜得時間過長,出現眼乾澀症狀,要看醫生。二是他不具有欣賞女人的天賦,這樣的人很悲哀,並且他沒有意識到自己很悲哀,即是流氓惡霸之流。
申小曼坐在緊靠金中良這端,她急於與金中良擦出火花,早點開始一場曠古絕今的愛情。女子都希望自己的愛情轟轟烈烈,雖然沒幾個女子會在轟轟烈烈之後完好無損,但是她們依然前赴後繼。
「情緒不高嘛,」愛情故事編完,小曼用手中的筷子敲擊桌邊,「我就知道,我不說話,氣氛就上不去。不如,我來介紹一下這幾個小菜。」
指著木須肉炒雞蛋,小曼蹙眉說:「各位上眼,木須肉炒雞蛋。木須色白,蛋金黃,色澤分明。一直有人誤會,說木須肉中的木須是木耳。那簡直就是白癡。」
她又指著綠綠的一盤素炒韭菜,「莊稼一支花,全靠肥當家,這盤韭菜是人工有機肥料喂出來的,絕對的無公害。」
接著指向自家醃製的香腸,「這一道密制的好菜在城市超市無法買到,估計有七八十種香料,吃了就忘不了,您要說沒感覺,那我建議您去醫院裡瞧瞧,是不是你的味蕾出現了問題。」
最後是一盆香菇炒雞塊,「家養的雞,山上采的香菇。別具風味的小菜與大酒店裡山珍海味有得一拼。」
眾人均未作出反應。金中良輕輕地摩挲著下巴上的鬍子。
有些小小虛榮的小曼認為這幾道農家小菜金中良看不上眼,輕輕地咬牙,找機會,看我不扯掉你幾根鬍子。她將話題引申到其他方面,語不驚死都不休,「聽我說完這幾道菜,您可能會說我故弄玄虛,而去想念香拔蚌。各位上眼瞧,這桌子,」她敲擊幾下,咚咚咚,「木質堅硬密實,紋路細膩,不是梨花就是紫檀,什麼?您說是楠木,虧你好意思說出口,就這桌子,說是幾百年的歷史都有點含蓄了。說是光緒咸豐年間,都太保守。據說乾隆老爺子六下江南,有一回路經桃花鎮,在一茶館裡喝茶時,迷上鄰座上的一位穿水青色衣服的姑娘。於是日日坐在這張桌子前喝茶,那姑娘也日日前來。他們之間產生了愛戀。而姑娘不能隨他進宮,她是咱們桃花溪上的桃花仙。化作一縷清煙,便消失無蹤影。這真是襄王有意,神女無心。一段佳話流傳至今。唯一留下來的,就只有這張桌子了。您想想呀,您今天能坐在這兒吃這頓飯,從某種意義上是與皇帝同席,您得多大的榮耀呀。別說上幾個小菜了,就是上一碗清水,那堪比瓊漿玉液。」小曼一通演說結束,眼波欲橫未橫,婉轉迷離地金中良。
金中良卻像在雲山霧繞之中,打動他的是故事中的皇帝與神女。他細細地回味著故事裡的男女,似有真實之感。心說,姬小丹,你難道是故事中的那位神女嗎?你與他是何其的象呀。
申小曼見沒有動靜,就又向身邊的清源擠了擠眼,「小丫頭,給點掌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