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了一會兒,兩個人都氣喘吁吁。
紀言則故意讓她,停下腳步轉身站住,由於慣性,袁潤之來不及收住腳步,猛地一下子撞進他的懷裡,他順勢抱住她,她臉一熱,咬著下唇,低垂了眼眉。
他嘴角微揚,輕輕地抬起她的下頷,一隻手掌撫上她的左頰,以拇指輕揉地撫了撫道:「還痛嗎?」
她咬了咬唇,「只是有一點燙。」話一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其實她自己也不明白,她的臉到底是因為被打而發燙,還是因為這會兒他抱著她,害羞得發燙。
愛戀中的喜悅甜蜜真像是盛開了的罌粟花,哎,他能不能不要總是對她做出這樣的曖昧舉動?害得她就像是吸食了罌粟一樣,不知不覺的上癮了,越來越貪戀這種感覺。
紀言則的呼吸明顯也有些急促,噴灑在她臉上的微熱氣息越來越近,越來越急,帶著淡淡的酒香,誘引著她緩緩抬眸,撞進眼底的便是那熟悉又迷離的琥珀色眼眸。
他的臉貼得好近,她的心也跟著不由得迅速怦怦跳了起來,他想幹什麼,該不會是想吻她吧?她警告過他,不許他抱她吻她牽她的手,現在差不多都破戒了,如果真的要吻她,那要怎麼辦?
她的雙手揪著他的衣襟,想推開卻又不想,矛盾、糾結、泥沼深陷、戀戀不捨……
「欸,想什麼歪心思呢?我今天沒喝醉,你就是把我衣服揪壞了,我也不會從你的。」
這一聲戲謔,讓袁潤之惱羞得恨不能找個地洞鑽下去,這個該死的男人,怎麼可以這樣?哎喲,她真是昏了,剛才竟然在期待他會吻她。
「歪你個頭,滾開,誰准你抱我的?」她抬起腳,用又尖又細的鞋跟,忿忿地踩上他的腳背,然後又猛地推開他,走到一旁,拿起毛巾包住冰塊,就往滾燙的臉頰上貼。
紀言則看著她的眼神千變萬化,似在深深地掙紮著什麼,他的心情忍不住飛揚,多年的等待,煞費的苦心,總算換來了她良知的一點點心動。
他走到她的身後,在她的耳邊輕語,「快照照鏡子吧,妝全花了,恐怖得像黑山老妖。」
袁潤之偏過頭看向牆上的鏡子,鏡中的她臉上一塊白一塊黑,眼圈周圍更是黑乎乎的一團,還有那腫得老高的臉頰,客房內那昏黃的色燈,將鏡中的她,恐怖效果暈染得一分不差,偏偏她的臉旁存在著一個俊美無邪的臉龐,露著教人著迷的笑容。
她抑制不住地尖叫:「紀言則,你這個死豬頭,我討厭你。」她一邊罵著,一邊跳離他的身側,彷彿被火燒著了一般躲進了浴室。
紀言則雙手插在西褲的口袋裡,不疾不徐地走到浴室門口,唇角輕勾,看著她抓狂地洗著臉。
袁潤之拚命地搓著臉,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這個可惡的男人,明明早就知道她的妝花了,還若無其事地跟她又追又打又鬧那麼長時間,最過分的是,他靠那麼近,氣息醉人,眼神那樣迷離、曖昧不清,原來不是想要吻她,是在欣賞她花了的妝……
哦,胸口之處憋著口氣,真是無語的郁卒,明明說好了不要為他動心、不要對他存有幻想,怎麼又該死的自作多情了?想到他看著她那張臉偷樂了很久,她就想一頭撞在這洗手台上死了算了。
「欸,不要以為這裡是我們紀家開的會所,水就不用付錢,身為一個文明人類,你要有節約用水的環保意識才對。」紀言則懶懶地依在浴室門口。
袁潤之抬眸看向鏡中,大花臉總算是洗乾淨了,視線落在旁邊面帶戲謔之笑的討厭臉廊上,她咬著牙對著鏡子吼道:「笑吧,儘管笑吧,最好把牙齒全笑光了。」
紀言則走到她的身後,微笑著看著鏡中她,俯下身在她的耳側輕喃,「走,帶你去山頂看星星。」
咦?看星星?袁潤之的腦袋又開始打結了,從小到大,她最喜歡幹的事就是坐在自家的院子裡,仰望著夏夜的星空,所以買車子想要買有天窗的念頭,也是因為想要一邊開車一邊看星星,結果不可行。
她看鏡中那雙含笑的眼眸,想到他剛才的捉弄,一股氣還堵著,於是違心地說:「不去。」
「真的不去?」他的聲音依舊在她耳邊誘惑。
「走開,鬼才要跟要你去山頂看星星。」她惱羞地推開他,「很晚了,我馬上要回家了。」
「好,那我就帶小氣鬼去山頂看星星。」他佯裝轉身,下一秒卻又回轉身,猛然拉住她的手腕,拖著她走出浴室。
小氣鬼……她真是敗給他了,無論她說什麼,他總是有辦法回敬她,話說這毒舌功真不是一兩日便可以練成的,她甘敗下風。
可是就這麼被他牽著走,她又不甘心,於是弱弱地嚷著,「喂,我要回家……」
「你再說話,我不介意抱著你出門。」
威脅果然奏效。
紀言則牢牢地牽著袁潤之的手,一路走出飯店大廳,從客房到停車場,一路上,袁潤之看到羨慕的目光不斷地投落在自己的身上,那種幸福甜蜜的感覺又開始湧上心頭,不禁挺直了胸膛。
「什麼事突然這麼高興?」紀言則見她洋洋得意的樣子不禁好奇,剛才明明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才幾分鐘就變了樣,這女人真是善變。
袁潤之輕哼一聲:「人家看我像看公主一樣,當然開心了。」
紀言則忍不住嗤笑,「我看笑你的臉像豬頭還差不多。」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你吐顆象牙出來給我看看。」
「哼,大人不記小人過。」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袁潤之無力地翻白眼,要在嘴皮子上打敗紀言則這只妖孽,她還得好好苦修一段日子。
◎ ◎ ◎
出了山莊大門向右走,有一條小路直通向山頂,紀言則小心翼翼地開著車子,到山頂差不多還要十多分鐘的路程。
袁潤之突然想起晚宴時的白袍外籍男子,於是就問:「今天晚上出現的那三個外國人是什麼人?」
紀言則輕皺了下眉頭,想了幾秒淡淡地說:「天宇的客戶。」
「哦……」袁潤之拖著長長的尾音,點了點頭卻緊接又問:「天宇的客戶怎麼是你招待,不是紀宇昂招待也不是柏叔招待?你該不是背著桑總亂來吧?」
紀言則斜睨了她一眼,眸中滿是不屑,「我進了桑氏,操守絕對有保障,招待那三個客戶是因為我會他們的語言。」
原來是這樣,袁潤之對著手指,咬著唇,想了半天才開口,「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問。」
紀言則挑了挑眉,「你今天的問題很多,不過我想你要是不問清楚的話,今晚一定會睡不著覺,說吧。」
袁潤之瞪著他,幹嘛把她形容得那麼三八。
「那三個像中東人的外國佬出現之後,董春秋就跑來我們這桌說你爸是不是回來了,其實之前我一直以為你爸要嘛去世了,要嘛就是跟你媽……」袁潤之話說了一半就不好意思再說下去,比了一個分了的手勢,便埋著頭不停地對手指。
紀言則側目看了她一眼,不禁莞爾,淡淡地說:「都錯了,我爸沒死,而且活得好好的就差沒成妖了,他也沒跟我媽離婚,因為他們根本就沒結過婚。」
袁潤之驚愕地看著他,「你是私生子?」
「按中國的說法,我這樣算是吧。」若是按愛極島的說法,他的身份是相當合法的。
同為私生子,這差別怎麼就這麼大?袁潤之不禁感歎,為什麼她的老媽或阿姨就不能是個有錢人?真是鬱悶無比,好命全讓這家夥攤上了。
「那你父親現在在哪?」
「他住在國外,剛好和那三個客戶認識,所以這次外公過八十大壽,他托了那三個客戶順便帶了賀禮回來,就這樣。」紀言則深蹙眉頭,他撒了謊,因為他不想讓袁潤之知道愛極島的事,不是他不愛他的父親,而是他不能忍受失去自由,那個他好不容易離開的變態地方,還是隨著時間埋葬了吧。
「哦,原來這樣。」難怪Sara急急地斷了董春秋的話,難怪紀老爺子一見那三個客戶就臉色鐵青,紀言則的母親沒有結婚就生了他,這對紀老爺子來說打擊很大吧。
「好奇寶寶,還有什麼問題一次問完吧,待會到了山頂,我可是沒空回答。」
好奇寶寶……要不要叫得這麼肉麻?
她想了又想,想到紀宇昂好像對他前女友舊情難忘,紀大帥哥每次對她出手相助,卻不見對別的女人慇勤,也許是她性格呆呆的像他前女友,可是新的疑問又來了,既然是舊情難忘為什麼要分開?到底是紀大帥哥被甩了,還是紀老爺子棒打鴛鴦,還是那個謝靜宜設了仙人跳?
當她問出口,紀言則只是淡淡回了她一句:「都不是」。
都不是?她驚詫地拋出另一個問句,「難道是他做了負心漢?」
紀言則的反應卻是不置可否,這讓她糾結得一陣沉默,為什麼那樣一個溫柔儒雅的男人會是一個負心漢?她鬱悶地順手打開了廣播,一個清澈空靈的歌聲流瀉出來。
起初袁潤之只是覺得唱這首歌的女生聲音空靈清澈,在這樣謐靜的夏夜聽著這樣的歌,心情說不出的舒暢,於是不由得漸漸投入,細細地聽著歌詞究竟在唱什麼。
她跟默默地重複了幾句,不由得一陣心慌,這歌詞……
有時候真的好奇怪,當一件事莫名地困擾著自己的時候,與之相關的事總是會接踵而至,明明是老外的聲音,卻像是住在自己心裡的另一個聲音,一聲聲逼迫著自己,嗨,我聽到你心動了,它出賣你了。
「怎麼了?臉還在痛?」紀言則停好車,疑惑地看著突然縮在座椅上的袁潤之。
袁潤之倏然回過神,驚道:「哦,這歌好聽,好好聽。」
「我沒有問這歌好不好聽。」紀言則雙眸定定地凝視她,嘴角蔓延著若隱若現的笑意。
他是否該感謝這作詞作曲之人,還有更該感謝播放這首歌的電台主持人,雖然唱歌的是女人,這歌卻像是為他和旁邊這個笨蛋女人寫的一樣,又是這樣一個繁星點綴的夜晚,真是應時應景。
袁潤之傻愣愣地盯著他絕美的笑容,腦中蕩漾著那首歌,哎喲,他該不會是也在揣摩這首歌的歌詞吧?若是讓他知道今天晚上,她的小心肝一直跟隨著他一跳一跳的,他不知又要怎麼樣諷刺她了。
她又想起前兩天翻看的小說,當中提到兩個人的愛情定律,一是誰先愛上誰先輸,二是誰愛得更多誰輸,可是如果真的愛上,贏了,心不在自己身上;輸了,心還是不在自己身上,那麼贏的是什麼,輸的又是什麼呢?
紀言則見她還是先前癡癡呆呆的模樣,心跟著難以抑制的又揪了起來,原以為那首歌敲醒了她,原來是他自作多情了,他就知道不該對她有期待的,他歎了一口氣,解了安全帶逕自出了車子。
直到關車門的聲音傳來,才震回了正在發呆的袁潤之,她左顧右盼才看到紀言則的身影,她慌亂地立即打開車門,跳下車。
◎ ◎ ◎
雖是深夜,可是迎面酷暑的燥熱,依舊是化作一波波的熱浪向她襲來。
下了車不過幾秒鐘,黏濕的汗立即覆上了身,站定了一會兒,靜下心來,才稍稍感覺到這山頂入夜的涼氣襲人。
紀言則從後車廂裡取了野餐墊,站在離她兩公尺外的地方,衝著她勾了勾手,她想都沒想,直覺邁開腳步向他急步走去。
她踩「高蹺」走平地的技術還沒練到家,何況這山坡上到處是石子,腳下又是一拐,身體失去平衡向一邊倒去。
紀言則早已練就了處變不驚的淡定氣場,手臂輕輕一撈,將她撈進懷裡。
她漲紅了臉,結巴著說:「你、你、你別想太多了,我、我、我剛習慣穿高跟鞋走平地,現在是山地,所、所、所以……」
「知道欲蓋彌彰和此地無銀這八個字怎麼寫嗎?」他輕佻眼眉,自信滿滿。
她無言地撫額,此時此刻,她腦中劃過的卻是另一個成語,言多必失……回家之後,她一定會把這四個字寫上三百遍。
他隱忍著笑意,輕咳了兩聲,牽著她的手向山頂走去。
到了山頂,紀言則遞了一瓶防蚊噴霧劑給袁潤之,「噴一下,不然待會你的手臂和腿被蚊子咬成豬肘和豬蹄,我不負責的。」
在看到他拿出防蚊噴霧劑的時候,袁潤之感動得眼淚在心底嘩啦啦地流,可是當他緊跟著話一出口,淚水流得更凶,真的好想痛扁他,她怎麼就喜歡上這個嘴巴壞的家夥?
「豬上輩子跟你有仇嗎?」她咬著牙,接過防蚊噴霧劑。
「不是跟我有仇,是我怕你侮辱了豬的形象,晚上作夢找你算帳。」紀言則將野餐墊鋪在地上後,很隨性地躺下,閉上了雙眼。
「去你的!」袁潤之氣憤地用腳尖踢了一下他的小腿,鄙夷地低頭看著他,明明是他提議上山來看星星的,他倒好,居然枕著手臂閉眼睡覺,這叫看什麼星星啊?
她噴好了防蚊噴霧劑,攏了攏裙擺在他的身旁側坐下來。
她抬頭仰望,遼闊的天幕就像是一匹上好的黑亮的綢緞,而嵌在這綢緞上的繁星,就像是鑽石一般璀璨奪目,再遠眺,閃爍的群星一簇簇,密集地低懸在天邊,可感覺又離得很近很近,像是一伸手就可以將星星摘下。
想著她伸出手做出抓星星的模樣,感覺自己正抓著滿手的鑽石,發財了、發財了,興奮得樂不可支。
驀地身後傳來一聲嗤笑,她咬著唇,回首低眸,白了一眼躺著的紀言則,「喂,有什麼好笑的?難道你小時候沒玩過抓星星嗎?而且是你說要上來看星星,結果在這裡睡覺。」
紀言則懶懶地勾了勾唇角,「坐著欣賞,仰著脖子不累嗎?躺著的話,美景盡收眼底,要不要試試?」他在誘惑她,快點躺在她身邊吧。
她歪著脖子想,也對哦,一直仰著頭真的很累,可是就算是喜歡他,躺在他的身邊感覺也超怪,算了,她還是仰脖子吧。
「躺下吧,你在我面前沒有矜持可言。」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是那麼容易看穿她的心思,就像她現在這副呆呆的樣子,坐在那裡絞著手指,都知道她在糾結什麼。
她在心中堅定地說,不行,堅決不能跟他躺一起,她的脖子仰得更高,腰挺得更直。
他咬著牙,在心中低咒著,半坐起身,長臂一勾,直接將她拉倒在野餐墊上。
「啊,啊。」她沒叫兩聲便放棄了矯情的尖叫,果然躺著看這星光璀璨的夜空,跟坐著看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她睜大了眼睛,在滿天的星斗之中尋找著各種各樣的星座。
「欸,小時候看過聖鬥士星矢沒有?天龍座知道嗎?就是紫龍的星座。」她用胳膊捅了捅身側的紀言則,指著天空比劃,激動地叫道:「喏,正北方,那幾顆星連成的像一個反『S』的就是天龍座,紫龍是五個人裡面長得最帥的,我小時候最迷的就是他了。」
對她迷戀動畫片裡虛擬的人物,紀言則不由得失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過去,清晰地看見了難得一見的天龍座。
她又戳了戳他,「還有還有,再看它旁邊,那顆最亮的星就是傳說中的織女星,再往東邊去,偏北的地方有一顆亮星跟旁邊兩顆小星,成三點一線,那個最亮的就是牛郎星,迢迢牽牛星,姣姣漢河女,看見沒有?換西方的說法,就是織女星屬於天琴座,牛郎星屬於天鷹座,天琴、天鷹和白鳥合稱夏季大三角。」
紀言則淺淺笑著,選擇沉默不語,靜靜地聆聽著她說話的聲音,回憶起大學的時光,她每次見到他都是橫眉瞪眼,說話的聲音要嘛像那河東獅吼,要嘛夾槍帶棒,工作之後,她又學會了一招本事,阿諛獻媚。
他一直期待著她和顏悅色的說話,現在他終於聽到了,溫柔又甜美的聲音就像是奧路菲的琴聲,讓人陶醉、讓人迷戀,這種甜在心頭、難以言語的感覺,他喜歡。
袁潤之說了半天,卻沒聽見紀言則開口,有些鬱悶,偏過頭卻看見他盯著天空傻笑,「喂,你傻笑什麼?」她用手肘輕輕碰了碰他。
他回過神,不看她卻指著天空三顆星星說:「看,獵戶座。」
「獵戶座?那不是冬季才能看到的星座嗎?」袁潤之好奇地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了半天也沒有看到獵戶星座,於是又問:「在哪裡啊?」
「喏,就在我手指上方。」逗她似乎成了生活中無法改變的習慣。
「在哪?」袁潤之挪了挪,不知不覺地向他靠近,視線幾乎與他的手平行,可就是看不到他說的獵戶座,於是頭又向他的手臂擠了擠,一不小心撞到他的頭,他痛得悶哼一聲。
「對不起……」她急忙說抱歉,可是當她抬頭又轉頭的瞬間,對上的是近在咫尺那一雙再熟悉不過的琥珀色眼眸。
她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不敢亂動,右手臂壓在身下,想找個支撐點支起身體都覺得很困難,因為……兩張臉離得好近,剛才不經意抬頭、轉頭的瞬間,她白癡地將自己的唇送到了他的唇下,唇與唇之間只有寸許之隔,無論是她再向前動一下還是他向下壓一點,這個無形的隔閡也會徹徹底底的消失。
他呼出的熱氣勾引似的噴灑在她的臉上,她感覺到他的呼吸越來越重,她的手下意識地緊揪著裙子的下擺,心底倏然冒出一份期待,期待什麼?她居然會有這種可怕念頭。
她垂下眼睫,屏住呼吸,緊揪著裙子的右手顫抖著鬆開,平放在身下,意欲支撐起身體,卻聽見低沉悅耳的嗓音透著一股難以抗拒的魔力,輕輕召喚了她一聲:「袁潤之。」
「嗯?」她驚慌地抬眸回應。
不料眼前倏然一暗,一雙溫暖的唇隨即貼了上來,抵著她的唇輕語:「你跑不掉的。」
強勢的宣言迅速淹沒在唇齒之間,他伸出雙臂將她緊緊擁進懷中,細密綿長的吻熱切地糾纏著她,不讓她有一絲逃離的餘地,唇舌之間熟悉的觸感像是一把燃燒的烈火,在彼此的口腔之內迅速蔓延開來。
跑不掉了,是真的跑不掉還是不想跑?她覺得全身的血液在這一刻沸騰了,那一晚的感覺一點一滴全部找回來了,如果不是因為早已心生愛意,即便是喝再多的酒,她也不會糊塗到隨便侵佔他,她又不是阿貓阿狗,見男人就發情,正因為是愛支配著她。
她決定再不要逃避,愛就是愛了,就算是半年之後心碎了一地,她也不後悔,心碎了還可以縫起來,可是如果錯過了,她的人生終將是帶著無盡的遺憾,她不要遺憾,毫不猶豫地,她的雙臂迅速向上攀去,緊緊圈住了他的頸項,熱切地回吻他,「現在是你跑不掉了。」
「我從來就沒想過要跑。」感受到她的回應,他全身的細胞都復活了,喉嚨裡發出愉悅而低沉的笑聲,緊接著再次糾纏上她的唇。
袁潤之從不知道,原來男女之間光是一個吻,就可以讓整個世界天旋地轉,時間彷彿在這一刻悄然停止。
◎ ◎ ◎
時間匆匆一晃,九月悄然晃過一半,初秋常有的輕風不見,取而代之的卻是盛夏才有的熱風,中秋節剛過沒幾天,秋老虎又發起了第三次虎威,讓人招架不住,員工餐廳內,談及高溫的聲音四處可聞。
袁潤之用湯匙戳著餐盤中的飯菜,腦中卻是不斷地回憶一個月前,壽宴那晚在山頂的情形,也就是從那一晚之後,她與紀言則的關係有了質的轉變。
喜歡夜晚賞星星、沒事研究星座的她,居然那麼輕易地就上了紀言則的當,結果導致心房失守被他成功侵略,最可恨的是她完全迷失在他熱情的深吻之中,再到後來發展成這一個月來,什麼牽手、擁抱、接吻的禁令全部統統打破。
事後她總是會很懊惱,可是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細細回味起來,那種感覺真是前所未有的,起碼以前三個劈腿的爛男人,就沒有給過她那樣甜蜜、像是掉進蜜罐裡去似的幸福感覺,於是她又無恥地開始自我安慰,成年人,她已經是成年人了。
他今天從早上到現在都沒在公司現身,不知道又跑到哪個工地去了,話說回來,自從達成協定之後,他真的沒再把她當搬運工使喚,改為讓她經常跟著業務人員跑跑工地、當當副手,不過這樣一來,少了好多與他待在一起的機會。
完蛋了,她真的沉淪了,現在連吃飯都滿腦子的想著他,只要跟他在一起,她的腦袋就會一分為二,一邊是麵粉一邊是水,和一和就是滿腦子的漿糊,關於做他半年女友的事,她更是完全拋之腦後。
他到底給她下了什麼魔咒?真是見鬼了,難怪以前在學校的時候,那麼多女生為他著迷,嗚……她淪喪了,她怎麼可以跟以前學校裡的那些女生一樣花癡,她趕緊在心中唾棄自己一百遍。
「欸,之之姐,你是不是又戀愛了?」朱小嫻用胳膊肘頂了頂她,曖昧地說:「你最近吃飯、午休都會走神耶,然後還會一個人在那裡偷偷傻笑。」說著跟王媛媛和馬紅艷兩人擠眉弄眼。
「噗。」袁潤之急忙掩住嘴巴,還好剛喝進口中的湯成功被攔截。
「什麼叫『又』戀愛?」搞得她戀愛過八百回一樣,她輕咳兩聲故作鎮定,「我什麼時候在偷笑?我那是在鍛煉面部肌肉,保持肌肉緊致不鬆弛,沒事多看看日本美容雜誌。」
可是三人根本不理會她瞎掰的說詞,一個接一個地扔下定時炸彈。
馬紅艷說:「之之姐,你是不是跟紀總監兩個人偷偷搞地下戀情?」
王媛媛說:「從集訓回來,你們兩人的關係就很微妙哦,我們問小夜哥那晚後來發生什麼事,他死活不肯說,但是我們有打聽到,你最近都沒有和紀總監抬槓耶。」
朱小嫻發表總結性陳詞,「哎喲,你就別裝了,我們已經觀察你好多天了,紀總監在的時候,你滿面紅雲,一副春心蕩漾的樣子,紀總監要是出去了,你就會失魂落魄,還會像剛才那樣偷偷地傻笑,一臉回味無窮的樣子。」
接著三人同時喊道:「快點老實招來!」
滿面紅雲、春心蕩漾、失魂落魄、回味無窮?她有花癡得這麼明顯嗎?
「你們三個是不是太閒了?最近桑總沒虐你們,你們就皮癢了嗎?」袁潤之嚼著口中的青菜,惡瞪著面前三個小秘書,三個人什麼沒學會,淨跟她學會了到處挖八卦。
「喲喲喲,顧左右而言他,明顯的心虛。」三個異口同聲指著她。
「心虛你們個大鬼頭,快點吃飯吧,飯都堵不住你們嘴。」她索性埋頭吃自己的飯菜,在紀言則的調教下,她可是知道什麼叫做言多必失,總之他和她之間的事,打死她也不會多說一個字。
王媛媛突然捅了捅馬紅艷,示意她們看向餐廳打菜處,紀言則剛好打完飯菜在找尋座位,三個人對視,嬉笑一聲,便識趣地端著盤子轉戰其他位置。
紀言則看到袁潤之身旁和對面的位置突然空了下來,然後總經理辦公室的三個小秘書對他笑得十分曖昧,心中大致明白怎麼回事,想都沒想直接走了過去坐下。
「我吃好了,你們三個八婆慢慢吃。」袁潤之連頭都沒有抬,端起盤子準備撤退,起身的那一剎那看到紀言則坐在對面,兩隻腳就像是黏了膠水一樣動彈不得。
「怎麼,她們三個惹到你了?口氣很沖。」紀言則看得出來她猶豫不決。
心裡念了他一個早上,現在見著了突然又有些不知所措,要是被那三個人看出她緊張、不好意思,她這一世英明全毀了,她掩飾性的理了理頭髮,故作無所謂的樣子說:「也沒什麼,亂嚼舌根而已,我吃好了,先走了,你慢慢吃。」說完她端著餐盤一溜煙的逃離餐廳。
紀言則凝視著那抹身影消失在餐廳門口,唇角輕揚,摸出手機慢悠悠地按了鍵盤,不一會一則簡訊成功發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