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睡中,烯月的嘴角始終帶著微笑,夢中,她又見到了洛辰。
夢中,有她,有洛辰,還有孩子。
沒有恩怨,沒有算計,只有甜蜜的幸福。
那個溫暖的懷抱,如果可以,她一輩子不想失去。
眼皮沉重,烯月卻仍是睜開了雙眼,驚覺自己竟然被金文瑞抱在懷中。
「放我下來,我自己會走。」烯月虛弱的說道,身體開始掙扎。
金文瑞用力的抱住烯月,制住了她所有的掙扎。
「藍烯月,你認為我會放了你,你可是我最好的俘虜。」金文瑞笑著說道,笑中儘是嘲諷之意,到現在,烯月竟然還沒有明白自己的處境。
俘虜?烯月瞪大了雙眼看著金文瑞,他沒有扔下她不管,只是想要讓她做俘虜,用她去威脅凌穎昊?
這是預料之中的事情,為什麼心會這麼疼,所有的幻想被粉碎竟是這樣的疼。
心中的疼只有自己能明白,也只有自己才能解開。
烯月輕輕地閉上雙眼又很快睜開,突然出手攻向金文瑞。
她是藍烯月,她是凌霄國的主帥。
金文瑞顯然沒有料到,此時的烯月竟然還有力氣突然向他出手。
為了躲開烯月的攻擊,金文瑞不得不放下了烯月。
「太子殿下,我是凌霄國的主帥,怎會輕易做你的俘虜。」眼中精光閃現,烯月莞爾一笑。
「你認為你逃得了?」金文瑞自信的說道,他怎會看不出烯月的傷勢有多重。
烯月嘴角的笑意漸漸漾開,「不試試怎麼知道。」
烯月突然攻向金文瑞,即使是全力以赴,烯月也不想傷了金文瑞。
金文瑞淡然一笑,眼中是震驚,是憤怒,是嘲諷,她竟然還不死心。
金文瑞毫不費力的擋下烯月的攻擊,在她沒受傷的情況下,誰勝誰敗是未知數,而現在,烯月顯然不是他的對手。
烯月處處留情,他卻招招斃命。
金文瑞注意到了烯月的動作,她總是下意識的護住自己的小腹處。
沒有任何考慮,金文瑞招招攻向烯月的小腹處。
烯月擔心腹中的孩子,狼狽的奪過金文瑞的攻擊。
「嗚……」烯月發出驚恐的痛呼聲,金文瑞竟然一腳踹在了她的小腹處。
小腹處傳來尖銳的疼痛,烯月再也支撐不住,跪倒在地。
冷汗佈滿額頭,眼中儘是驚恐之色,有什麼東西開始一點一點從身體中消失。
看到烯月的異樣,金文瑞忘記了攻擊,只是呆呆的站立在原處。
血腥味在空氣中慢慢暈開,烯月的淚水竟是那樣刺眼。
雙手下意識的絲絲的扣住小腹處,烯月知道,她保不住腹中的孩子。
那個在她腹中頑強生存下來的小生命終是要棄她而去。
血從口中噴出,卻止不住失去孩子的痛苦。
這是她和洛辰的孩子,這是她愛過洛辰的證據。
現在卻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讓她失去孩子的人,是她最愛的人,更是她腹中孩子的爹爹。
如果她的出生注定就是錯誤,如果她的雙手沾滿鮮血注定背負罪孽,但是孩子是無辜的,為什麼不放過那小生命,她的生命本就所剩無幾,她愛的人不愛她,這樣的報應還不夠嗎?為什麼要奪走她腹中的孩子,為什麼要連她最後的羈絆也奪走。
烯月抬頭看向金文瑞,被淚水模糊的雙眼中充斥著太多的感情。
有怨恨,有痛苦,更多卻是……愛……
到了現在她還是放不下洛辰,烯月告誡自己眼前的男人是金文瑞,是金麟國的太子,是未來的皇帝。不是那個陪她喝酒的洛辰,不是讓她沉醉的洛辰。
金文瑞呆呆的看著烯月,直到那雙漆黑的雙眸再度合上。
為什麼他在烯月的眼中看到了愛,她該是恨他的,為什麼看到烯月倒在他面前的一剎那,他的心會痛,彷彿他們很早就認識。
緩步走向烯月,金文瑞在烯月的雙腿間發現了殷紅的血跡。
一切彷彿在瞬間解開,金文瑞知道烯月總是有意識的護著小腹處,那裡孕育著一個小生命。
金文瑞不知烯月腹中的孩子是誰的?但他卻知道,烯月很在意那個孩子,而自己卻殺了她的孩子。
俯身抱起了烯月,金文瑞卻止不住雙手的顫抖。
他害怕看到烯月的雙眸,害怕看到她眼中的憤怒。
被他抱在懷中的烯月不在掙扎,他卻沒有絲毫的喜悅。
玖月一直將自己關在金文瑞的營帳中,她不敢出去,除了金文瑞,這裡的一切對她是那麼陌生。
昨夜金文瑞沒有回來,她卻不敢出去尋找,害怕金文瑞回來會見不到她。
心中的焦急,心中的擔憂卻無人可以訴說。
一個是自己的愛人,一個是自己的孿生妹妹。親情與愛情,讓她迷失了自我,不知該怎麼面對。
「太子回來了!」
「太子回來了!」
帳外傳來竟是驚喜的歡呼聲,激動的淚水奪眶而出,他回來了。
玖月快速的掀開簾帳跑了出去,笑容卻在臉上定格。
金文瑞回來了,抱著烯月一齊出現在他的面前。
玖月的視線落在烯月的臉上,蒼白的臉色,嘴唇還帶著點點殷紅。
金文瑞抬頭看向玖月,微微一笑,笑中卻有太多無法訴說的感情。
玖月看著金文瑞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玖月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越來越快。
直到金文瑞抱著烯月站在自己的面前,玖月才收回了思緒。
玖月顫抖的伸出右手,她害怕觸碰烯月的臉頰,害怕掌間接觸到的是刺骨的寒冷,害怕金文瑞懷中的人兒沒有了呼吸。
「烯月。」輕聲的呢喃,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她還活著。她還活著。」金文瑞重複的說道,似是在安慰玖月,也似是在告訴自己,烯月沒有死,她還活著。
金文瑞抱著烯月走進了自己的營帳,玖月快速的走了進去,簾帳隔開了將士們的窺探。
金文瑞將烯月小心翼翼的放在一旁的小榻上,玖月緩緩地走向烯月。
一模一樣的容顏,玖月每次見到烯月就像見到自己。
「烯月,我是姐姐,你醒來看姐姐一眼好不好。」玖月哽咽的說道,淚水不斷從眼角滑落。玖月俯身抱住了烯月,緊緊地抱住,害怕自己一鬆手,懷中的人兒就會消失不見。
此刻的烯月讓玖月心中充滿了愧疚,若不是她,烯月不會有這般下場。
「我去請軍醫。」金文瑞無力的說道,轉身走了出去,不想打擾玖月與烯月。
玖月溫柔的替烯月整理好凌亂的髮絲,輕撫著烯月冰涼的臉頰。
為什麼還不醒來,即使是輕微的觸碰,身為影衛的她們也會立刻驚醒。
除非是受了很重的傷,除非是不想醒來。
玖月知道,烯月定是受了很重的傷。
玖月審視著烯月身上的傷,雙腿間觸目驚心的血跡讓玖月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
那樣的血跡,只有一個可能,烯月的腹中曾經孕育著孩子,而雙腿間的血跡就是那個孩子離開的證據。
雙手止不住的顫抖,連身體也不住的顫抖,玖月摀住雙唇不讓自己哭出聲音。
烯月曾經說過,只有她愛的男子,她才會心甘情願的付出自己的一切,包括身體。而烯月愛的人是金文瑞,腹中的孩子定是烯月與金文瑞的骨肉。
烯月與金文瑞在戰場上兵戎相見,金文瑞抱著烯月回來,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明瞭。
金文瑞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卻不自知。
「烯月,醒醒,我是姐姐……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事情會演變成這個樣子。」玖月無助的說道,她是真的不知道,如果知道是這樣的結局,或許她不會奪取烯月的身份。
世上所有的藥物都是相生相剋,卻惟獨沒有後悔藥。
她欠烯月的,今生今世都無法償還。
昏睡中的烯月聽到了玖月的呼喚,只是她卻不願醒來。
醒來了,她不知道怎麼面對自己的姐姐,她不知道如何平靜的看著自己的姐姐和金文瑞恩愛的畫面。
她不願醒來,醒來就見不到孩子,孩子只存在於夢中。
她是不稱職的母親,她沒有保護好那個無辜的小生命。
即使在昏睡中,烯月的雙手仍是護著自己的小腹處,彷彿那個孩子還在她的腹中。
無意識的動作,卻更能體現,烯月是多麼在乎那個孩子。
軍醫隨著金文瑞一齊出現在玖月的面前。
金文瑞扶起了不斷落淚的玖月,將她抱在懷中,柔聲安慰道:「玖月,不要哭了,烯月她會活著。」
含淚的雙眸看向金文瑞,即使活著,失去孩子的痛會一輩子困擾烯月,讓她此生不再快樂。
「這一切都是我害的。」玖月低下了頭痛苦的說道。
金文瑞輕拍著玖月的後背柔聲說道:「玖月,你不要太自責,這一切都不是你造成的。」
玖月痛苦的搖了搖頭,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她,是她奪走了原本屬於烯月的幸福,間接害死了烯月腹中的孩子,只是這一切,她卻不敢對金文瑞說。
她依舊害怕失去,害怕失去那份不屬於自己的幸福。
「她的情況怎麼樣?」金文瑞擔憂的問道。
軍醫眉頭緊蹙,烯月的外傷並不重,關鍵是內傷,看不見的才是最可怕。
以烯月的脈象看,她的壽命不會長,更何況她還如此糟蹋自己的身體,難道她一點都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還是沒有活下去的勇氣。
「回太子殿下,她的情況很糟,孩子小產了,對她的身體傷害更大。她似乎為人換過血,即使好好休養,壽命也不會長,更何況現在……」軍醫看了一眼金文瑞,見他沒有發怒,才繼續說道,「孩子是被人故意打掉的,或許……以後她再也沒有做母親的資格。」
軍醫的每一句話就如一把利劍,每一個字都在金文瑞的心口劃上一刀傷痕,永不癒合。
「你說烯月再也不會有孩子。」玖月害怕的說道,身體靠在金文瑞的身上,無助的喘息。
「是懷上的機會很渺茫,即使有奇跡出現,她也不適合在擁有孩子,孩子只會吞噬她的生命,或許孩子還沒有出生,她就支撐不住。」軍醫一字一句的說道,聲音中有著太多的無奈。
「不管會不會再有孩子,你都要不惜一切代價為她調養身體。」金文瑞感覺自己的聲音不住的顫抖,他做了什麼,他害她失去了做母親的資格,不承認也無濟於事,他的命是烯月救的,而他卻毀了烯月活下去的希望。
「太子,微臣這就去煎藥。」軍醫說完快速的離開了營帳,營帳中壓抑的氣氛讓他喘不過氣。
「玖月,你留在這裡好好照顧烯月,我要回盛京。」金文瑞柔聲說道,他發現自己無法面對烯月。皇宮中有人不希望他能安全回去,他要將那些覬覦皇位的人除去,才有能力保護他要保護的人。
玖月含淚看向金文瑞,眼中滿是震驚,為何他會在這個時候選擇離開。
「你不留下來陪烯月?」玖月小聲的問道。
金文瑞笑著拭去了玖月臉上的淚痕,「玖月,我留下來無濟於事,她是你的妹妹,她現在最需要的是你。是我害你唯一的妹妹失去了做母親的資格,那一腳是我踹的,你會恨我嗎?」
玖月苦澀的搖了搖頭,她有什麼資格恨金文瑞,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若是金文瑞知道一切真相,他該是恨她的。
「你好好照顧你妹妹,我解決完叛徒很快就回來。」金文瑞看了一眼在床上依舊昏睡的人,快速的衝出了營帳。看到烯月昏迷不醒的樣子,每一分每一秒,對他來說都是煎熬。
玖月看著金文瑞離開,他眼中的痛,她看的真切。
愛情是一種奇妙的感覺,即使欺騙了金文瑞,讓他誤會那夜和他在一起的是她而不是烯月,她卻斬不斷烯月與金文瑞之間微妙的感覺。
「烯月,姐姐終究是錯了……卻回不了頭。」淚水再次氾濫,再多的悔恨也彌補不了她造成的傷害。